第415章:无限制压力测试
整个会议室,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王董脸上的愤怒,李董嘴角的嘲讽,钱明手里的派克钢笔,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金融稳定与发展委员会。
这几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将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碾得粉碎。什么董事会内斗,什么利润损失,在这座大山面前,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王董那颗精于算计的脑袋,第一时间宕机了。他混迹商场几十年,和工商税务打过交道,和银行信贷称兄道弟,但“金融委”这个级别的存在,只存在于深夜新闻联播的字幕里。那是另一个维度的力量,是能决定整个行业生死的,真正的巨擘。
李董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下意识地想把身子往后缩,却发现椅子像是被焊死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这个叫林曦的女人,明明只是一个人,却仿佛带来了千军万马。
她的目光,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在王董和李董脸上轻轻划过,就让他们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最后,这把刀停在了陆寒的身上。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就像地质学家在分析一块矿石的成分,物理学家在测量一个物体的参数。在她的眼里,陆寒不是“期货新星”,也不是什么传奇,他只是一个需要被评估的“特殊风险源”。
“林……林组长,”王董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在转动,“您……您这是……我们瀚海资本,一向是守法经营,积极纳税……”
林曦没有看他,目光依然锁定着陆寒,嘴角那个公式化的微笑弧度不变:“王董,我们不是来查税的。这次评估,无关合规,无关过往。只关乎……未来。”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那张写着三句话的餐巾纸。
“敬畏市场,洞察人心,知行合一。”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声音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讥讽,“陆先生的投资哲学,很有……意境。但国家的金融安全,不能建立在虚无缥缈的‘意境’之上。”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我们需要的是可量化,可评估,可控制的稳定。而你,陆寒先生,以及你的瀚海资本,现在是我们监控模型里,最大的那个‘不稳定因素’。”
苏沐雪站了出来,挡在了陆寒和林曦的视线之间。
“林组长,我能看一下你们的授权文件吗?”她不卑不亢,作为瀚海资本的董事长,她必须站出来,这是她的阵地。
林曦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将那份文件推了过去。
苏沐雪接过来,快速翻阅。文件是最高级别的密文,上面盖着几个她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鲜红的印章。授权内容简单粗暴:授权特别风险监控办公室,对瀚海资本进行无限制、全方位的风险压力测试,瀚海资本必须无条件配合。
“无限制”三个字,让苏沐雪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对方可以动用任何手段,查看任何数据,甚至可以接管公司的系统。这已经不是评估了,这是在进行一次模拟的“外科手术式打击”。
“看明白了?”林曦问。
苏沐雪合上文件,递了回去,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明白了。那么,林组长,你想怎么测试?”
“很简单。”林曦的目光越过苏沐雪,再次投向陆寒,“把这些屏幕,都打开。”
她指了指那些漆黑的巨幕。
“我的人,会为瀚海资本量身定做一个模拟盘。我们会模拟最极端的市场环境,黑天鹅事件,流动性枯竭,甚至是……信息战。”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挑战的意味。
“我们想看看,在那种情况下,陆先生的‘道’,除了能写在餐巾纸上,还能不能,写在账户的盈亏报表上。”
钱明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他妈哪里是测试,这分明是想把陆寒架在火上烤!他们扮演上帝,控制着整个市场的风雨雷电,然后让陆寒一个人,拿着一把小破伞在雷暴中心里跳舞。
“你们这是欺负人!”钱明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唾沫星子横飞,“你们要数据,我们给!要查账,我们配合!凭什么这么折腾人?有你们这么办事的吗?”
林曦身边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如同标枪般站立的年轻男人,目光一寒,往前踏了半步。
一股冰冷的气息瞬间锁定了钱明。钱明混迹江湖多年,对危险的直觉远超常人,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后背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立了起来。
“退下。”林曦头也没回,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那个男人立刻退回原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曦这才将视线转向钱明,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看小孩子胡闹似的无奈:“钱先生是吧?我知道你,陆寒先生的左膀右臂。我理解你的情绪,但你要明白,这不是私人恩怨,是国家责任。如果陆先生的能力是真的,那这次测试,就是为国效力的最好证明。如果……是假的,那我们只是提前拆掉一颗可能会在未来引爆的炸弹。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直接把钱明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钱明张了张嘴,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最后只能悻悻地坐下,嘴里嘟囔着:“歪理邪说……”
全场的焦点,再次回到了陆寒身上。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直到此刻,他才缓缓地抬起头,迎向林曦那咄咄逼逼人的目光。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口古井,没有愤怒,没有紧张,甚至没有被挑战的屈辱。
“可以。”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苏沐雪的心猛地一紧。
王董和李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他们巴不得陆寒在这场测试里栽个大跟头,这样正好证明苏沐雪的“进化论”是个笑话。
陆寒站起身,走到那张写着字的餐巾纸前,将它拿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那个动作,充满了某种仪式感。
然后,他转向周毅:“通知技术部,重启所有终端,接入林组长团队的指定数据源。”
“是,陆总。”周毅立刻转身去执行。
林曦看着陆寒的动作,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预想过陆寒的各种反应,可能是愤怒抗议,可能是紧张辩解,甚至是故作高深地拒绝。
唯独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平静地,接受了。
这让她感觉,自己势在必得的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陆先生很有自信。”林曦说道。
“这不是自信。”陆寒摇了摇头,他看着林曦,眼神仿佛能穿透她那身职业套装和公式化的表情,看到她内心深处那份根深蒂固的、对一切不可控因素的警惕和怀疑,“这只是……尊重规则。”
“好一个尊重规则。”林曦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一分真实的情绪,那是棋手找到对手时的兴奋,“希望你的交易,也像你的人一样,这么懂规矩。”
她不再废话,转身对自己的团队下令:“各单位注意,‘沙盘’系统启动,载入第一阶段测试模块‘熔断’。目标,测试瀚海资本在极端下跌行情中的风控能力和决策速度。”
随着她一声令下,交易室里那些沉寂的屏幕,一块接一块地亮了起来。
幽蓝色的光芒,重新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但这一次,屏幕上没有熟悉的K线和数据,而是一个全新的,完全陌生的交易界面。界面的正中央,只有一个交易品种,代号“启明一号”。
它的价格,正在以一个极其平稳的姿态,缓慢上涨。
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
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那平静水面下,隐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漩涡。
林曦走到陆寒身边,两人并肩站在主控台前,像两位即将对弈的棋手。
“陆先生,”林曦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你的团队,你的资金,都在你身后。而我的团队,就是你的对手。规则很简单,活下去。”
她顿了顿,补上了一句。
“或者,证明给我看,你的‘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屏幕上,“启明一号”那平稳的K线,毫无征兆地,开始以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角度,垂直下坠。
红色的,代表着暴跌的线条,像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击穿了所有人的瞳孔。
测试,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