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芬克斯”套房内,空气仿佛在钱明那条信息出现的瞬间凝固了。
之前那种猫捉老鼠的戏谑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秒针在耳边滴答作响的紧迫感。老狐狸汉斯·穆勒的反击,快、准、狠,直接打在了陆寒计划的七寸上。他要用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董事会,将所有变数锁死在门外。
鱼在锅里,船却要开了。
里奥·维瑟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看到陆寒的瞳孔在那一刻收缩,就像一头即将扑杀的猎豹,浑身散发出的气场瞬间从从容不迫切换到了极致的锋利。
菲利克斯·穆勒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他看着眼前这个东方人,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得比刚才还要可怕一万倍。
“清蒸还是红烧?”陆寒的脑中闪过卡特·文斯面前的那句玩笑话。
现在,他有了答案。
都不选。
他要用这条鱼,去炸了那艘船。
陆寒抬起头,目光越过牌桌,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菲利克斯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不再循循善诱,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拿起你的手机,给你父亲,汉斯·穆勒先生,打个电话。”
菲利克斯浑身一哆嗦,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陆寒:“你……你让我干什么?我不会打的!”
陆寒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暖意。“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你欠里奥的,是钱。你欠阿波罗的,是卖身契。而现在,你欠我的,是你的命。”
他拿起桌上那叠厚厚的IoU,在菲利克斯眼前慢条斯理地一张张翻过。“这些东西,只要我把它交给《图片报》或者任何一家小报,标题我都替他们想好了——《克劳斯集团主席之子豪赌欠下巨债,惊天丑闻或致家族企业贱卖美国资本》。你猜,明早九点,你父亲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看到的会是董事们的支持,还是铺天盖地的闪光灯?”
菲利克斯的嘴唇开始发白,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
“不……不要……”
“那就打电话。”陆寒把手机推到他面前,“告诉他,你欠了新债,一笔还不清的债。告诉他,你现在的债主,是我。然后,告诉他,如果明天早上九点,他在那份与阿波罗的合作协议上签了字,那么九点零一分,你就会走进柏林最近的警察局,把你这些年所有的烂事,包括他是如何帮你用克劳斯集团的灰色资金掩盖债务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诉警察。”
陆寒俯下身,凑到菲利克斯耳边,声音轻得如同魔鬼的低语:“菲利克斯,你父亲想牺牲你,保住他的体面和那份交易。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决定,是你被牺牲,还是那份交易被牺牲。选吧。”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菲利克斯。他一直以为父亲是他的保护伞,但陆寒让他明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只是那把可以随时被丢弃的破伞。恐惧和被背叛的愤怒瞬间淹没了他。
他颤抖着手,抓起手机,拨通了那个他既依赖又畏惧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菲利克斯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崩溃地哭喊起来,将陆寒刚刚教他的话,颠三倒四却又无比清晰地吼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菲利克斯时断时续的哭嚎和电话那头死一般的沉寂。
陆寒直起身,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转身走到窗边,掏出自己的加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击,同时向远在千里之外的团队下达了一连串指令。
发给钱明:“放弃策反,改为点火。立刻联系你找出的那个最有野心的董事,就叫他‘秃鹫’先生。匿名告诉他,穆勒急于通过和阿波罗的交易,是为了掩盖他儿子最新的赌博丑闻,并且准备用一个极低的价格出卖公司利益。把菲利克斯在‘波茨坦广场之星’输钱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他。我们不需要盟友,我们需要一条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发给苏沐雪:“两个小时内,我要一份完美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债务转让协议,将菲利克斯欠里奥的所有债务,全部转移到瀚海资本名下。另外,拟一份新闻稿,详细说明阿波罗全球如何利用债务胁迫克劳斯集团高管家属,意图进行恶意收购。定时,柏林时间明早8点59分,发给全德国所有主流媒体的财经版主编。”
发给马超:“准备狂欢。苏沐雪的新闻稿是核弹,你的任务是引爆它。联系你所有的媒体资源、网络大V、论坛水军,把‘美国资本黑手’‘豪门丑闻’‘恶意收购’这些标签给我贴满整个德国互联网。我要让克劳斯集团的这栋楼,在明早开盘前,就被舆论的火焰烧得通红!”
一连串指令发完,菲利克斯的电话也终于挂断了。他像一滩烂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毯上,眼神空洞,彻底失去了灵魂。
房间里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里奥·维瑟将指间的筹码轻轻按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他看着窗边那个年轻人的背影,眼神复杂。
“我见过在牌桌上输掉城堡、输掉油田的人。”里奥用他那独特的荷兰口音慢悠悠地说道,“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一场牌局,去掀翻另一张更大的牌桌。陆先生,你玩的这种游戏,比德州扑克刺激多了。”
陆寒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仿佛刚才那个搅动了柏林、华尔街和中国三地风云的人,不是他。
“里奥先生,你的任务完成了。”陆寒放下杯子,看向他,“佣金会在一个小时内打到你的账户。另外,多出来的部分,算是精神损失费。”
里奥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精神损失费?不不不,这应该叫‘最佳观影费’。相信我,今晚这场戏,比任何一部好莱坞大片都精彩。”
……
次日清晨,柏林。
克劳斯工业集团总部的玻璃幕墙,在晨曦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一辆辆代表着德国工业界权力的豪华轿车陆续抵达,车上走下的董事会成员们个个面色凝重。公司股价一夜之间的暴跌和那则关于“财务黑洞”的传闻,像乌云一样压在每个人心头。他们来这里,是来向主席汉斯·穆勒要一个解释的。
汉斯·穆勒的专车最后抵达。
车门打开,走出来的老人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那身昂贵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沉稳,只剩下被掏空一切的疲惫和绝望。
昨晚儿子那个电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捅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防线。
他强撑着身体,走向那扇旋转门。他知道,门后就是他的滑铁卢,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推开玻璃门时,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突兀地振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穆勒颤抖着手点开,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针尖。
短信内容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的儿子菲利克斯,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一份文件上签字。文件的标题,用德语清晰地写着——《债务转让协议》。而在菲利克斯对面,那个悠闲地端着咖啡,好整以暇看着镜头的亚洲年轻人,正是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魔鬼——陆寒。
照片下方,还有一行字。
“穆勒先生,早上好。令郎已经选择了一位新的债权人。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克劳斯集团的未来了。我在街对面的咖啡馆,等您。”
“噗通”一声。
汉斯·穆勒手里的公文包掉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他双腿一软,整个人靠在了冰冷的玻璃门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不远处,一位刚刚下车,头发梳得油亮,眼神锐利如鹰的董事,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察的、充满野心的微笑。
ps:老狐狸的防线已被撕开,陆寒这致命一击,会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