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像一把高速旋转的电钻，狠狠钻进瀚海资本总部每个人的耳膜。
刚刚还因舆论攻击而陷入死寂的办公室，瞬间被一种更具实质性、更冰冷的恐惧所攫住。如果说网络上的口水是泼来的脏水，那么这警报声，就是一把已经抵在公司心脏上的、淬了毒的匕首。
技术部总监“老K”冲出办公室时，脚下甚至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他那头常年不修边幅的乱发此刻像是被雷劈过，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因为恐惧和缺氧而尖利得变了调：“钱总！对方……对方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军团’！我们的三道物理防火墙被同时绕开，软件防火墙正在被暴力破解，他们的目标……是核心交易数据库！”
话音未落，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像是为这场灾难奏响的伴奏，骤然间密集了数十倍。
“喂？是，我们是瀚海资本……不，报道完全是捏造的！”
“李总您好，请您相信我们，这是恶意的商业攻击！”
“什么？撤资？王董您听我解释……”
负责客户关系和渠道的员工们，瞬间被淹没在愤怒、质疑、恐慌的声浪中。许多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合作伙伴，此刻的声音比陌生人还要冰冷。之前那些还在排队等着申购份额的机构，现在却成了质问最尖锐的先锋。
舆论的脏水与黑客的暗箭，形成了一套天衣无缝的组合拳。前者动摇人心，制造混乱；后者直取要害，釜底抽薪。
混乱中，钱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却像是在风暴眼中，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去接任何一个电话，只是走到技术总监老K面前，那双浑浊的老眼盯着对方因恐慌而不断缩放的瞳孔。
“老K，告诉我，他们进来了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让老K剧烈起伏的胸膛稍微平复了一些。
“还……还没！但快了！他们用的算法……我从没见过，太刁钻了，像……像一条无孔不入的蛇！”老K的牙齿在打颤。
钱明点了点头，没有再问技术细节，他转过身，用他那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对着整个大厅吼了一嗓子：“都给我闭嘴！”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这位公司的定海神针。
“电话线全拔了！”钱明下达了第一个命令，简单粗暴，却直指要害，“现在跟他们解释，解释得清吗？只会越描越黑！让电话响着去，爱谁谁！”
几个员工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拔掉此起彼伏的座机电话线。世界，总算清净了一半。
“公关部负责人，安娜！”
“在！”一个穿着干练职业套装，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立刻站了出来。她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依旧锐利。
“从现在开始，统一口径。”钱明语速不快，但字字清晰，“第一，起草官方公告，内容就三个意思：一，我们遭遇了有预谋、有组织的恶意诽?谤和网络攻击。二，所有指控均为无稽之谈，我们保留最高诉讼权利。三，瀚海资本运营一切正常，所有客户资产安全。措辞要强硬，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骨头，而不是眼泪！”
“第二，把公告翻译成八国语言，买下所有我们能买到的媒体版面，给我挂出去！他不是想让全世界看我们的笑话吗？我就让全世界看看，谁才是那个躲在阴沟里的跳梁小丑！”
“第三，不接受任何媒体的单独采访，避免被断章取义。有事，就看我们的公告！”
“明白！”安娜重重点头，转身带着她的团队，像一支得到命令的特种部队，迅速冲进了会议室。
“法务部！”钱明又喊道。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立刻应声：“钱总。”
“给我把网上那些放屁的媒体和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全登记下来！每一篇文章，每一张p图，每一个造谣的账号，都给我做成证据！告诉他们，这笔账，我们早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是！”法务负责人眼中也冒出了火光，转身离去。
最后，钱明走到了技术部那群已经面无人色的年轻人面前。他看着满头大汗的老K，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K，我知道你们压力大。”钱明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断网也好，重启服务器也好。记住，我们的核心数据，比我这条老命都重要。那里头，不光是钱，还是陆总，是我们在座所有人吃饭的家伙，是瀚海的命根子！”
他环视了一圈技术部的年轻人，这些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天才们，此刻脸上都写满了悲壮。
“对方是‘军团’，我们瀚海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钱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今天，你们就是守着上甘岭的兵！守住了，你们个个都是功臣，我让陆总给你们发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奖金！守不住……”
钱明顿了顿，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茶渍染黄的牙齿，笑得像个老流氓：“守不住，我就陪你们一起，扛着服务器，从这楼顶上跳下去，也算给陆总一个交代。”
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却让技术部众人紧绷到极点的神经，诡异地松弛了一瞬。恐惧还在，但一种被信任、被托付的悲壮感和使命感，却压倒了恐惧。
“钱总您放心！”老K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眼睛通红，像是赌徒押上了全部身家，“他们想拿走数据，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说完，他带着一群人，吼叫着再次冲回了机房，那扇厚重的金属门“砰”地一声关上，像是在与整个世界为敌。
安排完一切，钱明才拖着有些发软的双腿，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他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掏出保温杯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在刚才，他收到了银行内线的消息，他们一个用于补充保证金的备用对公账户，被一家合作银行以“风险审查”为由，临时冻结了。
釜底抽薪，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舆论是烟雾弹，黑客是突击队，而冻结资金，才是那把顶在后腰上的枪。
对方的计划，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周密、恶毒。
他看着手机上陆寒的号码，几次想拨出去，又放下了。
不行。
陆寒在欧洲，正在进行一场更高级别、更凶险的博弈。他不能用家里的这点“小事”去动摇军心。如果连这点风浪都顶不住，瀚海资本凭什么去征服世界？
他，钱明，必须为陆寒守好这个家。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陆家嘴川流不息的车河，眼神重新变得狠辣起来。
“白宇飞……不，这手笔，不光是那个蠢货。”钱明喃喃自语，“背后，一定还有那条老狗，白敬亭……想玩阴的？老子当年在期货市场被人追着砍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钱明。帮我查一个叫尼尔·斯科特的美国人，对，斯科特。他所有在北美的资金往来、公司关联、社会关系，我全都要。不管用什么代价。”
挂断电话，他又拨通了安娜的内线。
“安娜，公关稿加一条。”钱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说，瀚海资本将悬赏一千万美金，寻找并奖励提供本次网络攻击及舆论诽谤幕后黑手确凿证据的个人或组织。美金，现金，不记名。”
电话那头的安娜倒吸一口凉气。
以暴制暴，以牙还牙！
他们不讲规则，那我们就用他们的方式，把水搅得更浑！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敲响，老K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疲惫、兴奋和惊疑的复杂神情。
“钱总！顶住了！我们暂时把他们挡在了外层防御圈！”老K喘着粗气，将一个平板电脑递了过来，“而且……我们在对方的攻击代码里，发现了一个东西！”
钱明接过平板，屏幕上是一段不断滚动的、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但在代码的末尾，有一个用特殊算法加密后留下的、极其微小的数字签名。
“这是什么？”钱明皱眉。
“这是一个‘签名’，像个刺青，或者说……是某个黑客组织的图腾。”老K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这个签名，我以前在暗网上见过一次。它属于一个叫‘食腐鸦’的组织，是华尔街的黑手套，专门接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他们收费极高，而且……只为最顶级的客户服务。”
钱明瞳孔猛地一缩。
“食腐鸦”……只为顶级客户服务。
白宇飞，还不够格。
ps：这个顶级客户会是谁？白敬亭，还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