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陆家嘴。
环球金融中心的顶楼,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会所里,一场决定着中国民间资本未来走向的秘密会议,即将开始。
“屠龙者联盟”的核心成员,悉数到场。
与线上会议不同,当这些平日里跺一跺脚就能让一方市场震三震的大佬们,真正坐在一起时,那种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场,足以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李云飞依旧是一身精悍的短夹克,手臂上的肌肉虬结,眼神锐利如刀。陈伯则穿着一身得体的唐装,手持一串沉香佛珠,闭目养神,不动如山。还有几位行事低调,但能量同样惊人的大佬,各自坐在角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局势。
而陆寒,作为这场会议的发起者,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他今天穿得很简单,一件白衬衫,一条休闲裤,看起来就像个误入名利场的大学生。但没有任何人,敢于小觑这个年轻人。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身旁的赵毅和钱明分立左右,自成一派,却隐隐然有了一种全场核心的气度。
“咳,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陈伯缓缓睁开眼睛,作为在场资历最老的人,他自然而然地担当起了主持人的角色,“小陆,你的提议,我们都收到了。关于成立一个深度战略联盟,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开诚布公地谈。”
话音落下,房间里却是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在互相观望,没有人愿意第一个表态。这就像一场牌局,谁先亮出自己的底牌,谁就可能陷入被动。
李云飞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纯铜打火机,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打破了沉默。
“陈老,陆总,我的态度很简单。”他说话向来直接,“结盟,我没意见。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懂。但就像陈老说的,规矩得定好。谁说了算?钱怎么分?万一亏了,责任谁来担?咱们都是生意人,亲兄弟明算账,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到时候伤了和气。”
李云飞的话,代表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他们愿意抱团取暖,但绝不愿意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陆寒没有急着反驳,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想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枭雄们真正团结起来,光靠一次胜利和一次威胁,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一个,破局者。
就在这时,会所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一个穿着职业套裙,气质干练的女人,在侍者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三十岁出头,容貌极美,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冷静而理性的眼睛。
“不好意思,各位前辈,我来晚了。”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看到她,在场的大佬们,表情各异。
李云飞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有些不悦。而陈伯则是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
“晚晴,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陈伯笑着招了招手,“来,坐我旁边。”
来人,正是苏晚晴。
一个在近几年异军突起,让无数老牌基金经理都感到头疼的名字。她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靠着对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超前理解,创立了“天枢资本”,以精准的量化模型和高频交易策略,在市场上硬生生杀出了一片天,被圈内人敬畏地称为——“数据女王”。
而她的另一个身份,则是“屠龙者联盟”里,最年轻,也最神秘的一位核心成员。上次的线上会议,她因故缺席。
“这位,想必就是晨星资本的陆总吧?”苏晚晴没有落座,而是径直走到了陆寒面前,伸出了手,脸上带着一丝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久仰大名,您在原油市场上的那一战,堪称经典。我们天枢的量化模型,复盘了上万次,都无法推演出您的操作逻辑。我很想知道,您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敢在那种情况下,布下如此惊天的杀局?”
她的问题,看似赞美,实则犀利无比。
她直接点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但又不好意思问的核心问题——陆寒那神鬼莫测的“预感”,究竟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寒身上。
陆寒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了然。这不仅是一次试探,更是一次挑战。如果他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所谓的“战略联盟”,根本无从谈起。
他笑了笑,握住了苏晚晴的手,一触即分。
“苏总过奖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听说,天枢资本的核心算法,是基于‘非对称信息博弈’理论构建的。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苏晚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这个理论,是她团队最核心的秘密,从未对外公布过。
“而非对称信息博弈的关键,不在于你掌握了多少信息,而在于你如何判断,你的对手,掌握了哪些信息,以及他会如何利用这些信息。”陆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房间。
“所以,我看到的,不是K线图,也不是数据。”
陆寒的目光,迎向苏晚晴那双探究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我看到的,是维克多·克伦威尔的,傲慢。”
“我判断出,他因为极度的傲慢,会选择一种最能彰显他力量,但也最愚蠢的方式来结束战斗——那就是无差别的暴力砸盘。而这种行为模式,本身就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可以被利用的‘信息漏洞’。我的所有操作,都是围绕着这个‘漏洞’来设计的。这无关预感,只是纯粹的,基于人性的,逻辑计算。”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天赋”,包装成了一种对“人性博弈”的极致洞察。这个解释,虽然依旧有些玄妙,但却完美地契合了现代金融理论的逻辑,尤其能让苏晚晴这种信奉数据和模型的人,找到一个可以理解的切入点。
苏晚晴沉默了。她看着陆寒,那双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泛起了真正的波澜。
“精彩。”良久,她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她没有再追问。因为她知道,陆寒给出的,已经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答案。
而一旁的李云飞,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听懂了一件事——陆寒这小子,不仅手黑,嘴皮子更厉害。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呵呵,把投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陆总不去大学当教授,真是屈才了。”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阿玛尼西装,油头粉面,满脸倨傲的年轻人,正斜靠在门框上,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一看就是华尔街精英的外国人。
李云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方明宇,谁让你进来的?”
方明宇,沪上金融圈有名的“二代”,其父是国内某家大型券商的实控人,与华尔街资本来往密切。此人一向眼高于顶,与李云飞这种草根出身的大佬,素来不睦。
“李总,别这么大火气嘛。”方明宇笑了笑,径直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我听说,各位前辈在这里商量怎么‘屠鲨’?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不带上我呢?”
他顿了顿,目光轻蔑地扫过陆寒,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啊,我得提醒各位一句。我刚从纽约回来,我那几个在黑石和摩根的朋友,托我给这位‘屠鲨英雄’陆总,带句话。”
“他们说,巨鲨资本的维克多先生,最近心情不太好。他老人家的宠物鲨鱼,前几天不小心被一根鱼刺给卡住了喉咙。现在,他正满世界地,找那根该死的鱼刺呢。”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十几度。
赤裸裸的威胁。
这是巨鲨资本,通过方明宇这条地头蛇,向在座的所有人,发出的,最后通牒。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到了陆寒身上。
只见陆寒,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后抬起头,看着方明宇,慢悠悠地说道:
“那你也替我,给你那几个朋友,带句话。”
“告诉他们,鱼刺,找到了。”
“而且,那根鱼刺,很硬。硬到,足以,捅穿鲨鱼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