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在寂静的石窟中清晰可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烛龙”首领隐藏在面罩后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也许是满意,也许是别的什么情绪。他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明智的选择。准备一下,我们立刻离开。”
“等等!”赵擎天猛地站前一步,挡在林枫和“烛龙”之间,眼神锐利如刀,“跟你们走可以,但我们必须知道去哪里!有什么保障?怎么保证他的安全?还有,我的队员怎么办?”他指了指重伤昏迷的战友和惊魂未定的玛雅。
“烛龙”首领的目光扫过重伤员和玛雅,语气依旧平淡:“目的地,暂时无可奉告,到了自然知晓。保障?他的价值就是他暂时的护身符,在我们得到想要的信息前,他会活着,甚至比现在活得更好。至于你的队员…”他顿了顿,“重伤员可以跟随,我们有医疗设施。这个女人…”他看向玛雅,“她的精神创伤和所知情报也有价值,可以一同转移。”
他的安排听起来合理,却透着一股将人物化的冰冷,仿佛他们只是需要妥善处理的资产。
苏清影搀扶着林枫从乳白色的潭水中站起,用紧急保温毯裹住他冰冷颤抖的身体。她看向“烛龙”首领,冷静地问道:“你们的医疗条件,能处理基因层面的崩溃吗?”
“比这里的泉水有效。”“烛龙”首领言简意赅,“但根源的‘诅咒’,需要别的钥匙。我们提供平台和机会,能否找到,看他自己。”
这话等于没说,但也没有欺骗。
林枫对赵擎天和苏清影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再争。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争取到带走伤员和玛雅,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信任无从谈起,这只是一场基于各自需求的危险交易。
他转向那位一直沉默的长老,用尽力气,微微躬身:“感谢…您的庇护…和指点。”
长老深邃的目光看着他,缓缓抬起那只枯瘦的手,将指尖在那乳白色的潭水中蘸了蘸,然后轻轻点在林枫的眉心。
一瞬间,一股比潭水更加精纯、更加温和浑厚的生命能量涌入林枫体内,短暂地抚平了一些剧烈的痛楚,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但这股能量并未试图修复他的伤,更像是一个…祝福,或者说,一个标记。
“…古老的血液…既是诅咒,亦是钥匙…”长老苍老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回响,“…不要抗拒它…尝试…理解它…引导它…‘源’祝福你…迷茫的守护者…”
话语依旧模糊,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深意。不要抗拒?理解引导?这与他过去所知完全相悖。林家祖训向来是严防死守,极力压制那血脉中的“邪异”。
不等他细细思索,“烛龙”首领已经发出了行动指令。他对着通讯器低语了几句。
很快,两名同样穿着深灰色作战服、动作无声无息的“烛龙”队员出现在洞口,他们带来了一副担架和一个简易的生命维持装置。
他们将重伤的“磐石”队员小心地安置在担架上,连接好维持装置。另一人则走向玛雅,出乎意料地,他用一种温和但不容置疑的手法,给仍在轻微颤抖的玛雅注射了一针镇静剂,让她陷入了安稳的睡眠,然后轻松地将她抱起。
“走吧。运输机在五公里外等候,我们步行过去。”“烛龙”首领说完,率先向洞外走去。
赵擎天和苏清影一左一右搀扶住虚弱不堪的林枫。林枫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散发着蔚蓝光芒的晶石和壁上的古老壁画,将这片神秘之地的景象深深印入脑海,然后转身,离开了这座给予他短暂庇护却又带来更深谜团的石窟。
走出村落,部落的人们沉默地站在两旁,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们离开。那个引路的年轻战士看着林枫,眼神中似乎有一丝好奇,也有一丝告别。
在“烛龙”小队的带领下,他们再次钻入茂密的雨林。这支小队显然拥有极高的丛林潜行技巧,选择的路线极其隐蔽,并且似乎运用了某种光学迷彩技术,最大限度地规避着可能存在的空中监视。
林枫被搀扶着艰难前行,大部分精力都用于对抗体内的剧痛和虚弱,无暇他顾。但他能感觉到,“烛龙”的行进方式效率极高,对这片雨林了如指掌,绝非第一次到来。
大约一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一处更加隐蔽的山谷。谷底的一片空地上,静静地停着一架造型流畅、通体哑光黑、没有任何标识的垂直起降飞行器。它的外观与之前“清洁工”的菱形战机不同,更显低调和实用。
舱门无声滑开。“烛龙”成员迅速将伤员和玛雅送入机舱内部。内部空间并不宽敞,但布局紧凑,充满了冰冷的科技感。
“上去。”“烛龙”首领示意。
赵擎天和苏清影搀着林枫登上飞行器。舱内温度适宜,空气中有淡淡的臭氧味。座椅是符合人体工学的缓冲座椅。
随着最后一名“烛龙”队员登机,舱门关闭。引擎发出几乎低不可闻的嗡鸣,飞行器平稳垂直升起,然后悄无声息地加速,很快便将这片广袤而危险的亚马逊雨林抛在了下方。
透过舷窗,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绿色海洋,林枫心中没有逃离危险的轻松,只有对未知前路的沉重。
飞行器没有飞向任何已知的城市或军事基地,而是持续向着南方飞行,下方逐渐出现了蔚蓝的海洋。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赵擎天忍不住再次问道。
“一个安全屋。”“烛龙”首领坐在前排,头也不回地回答,“足够安静,也足够…深入。”
深入?深入哪里?海洋深处?
飞行器持续高速飞行了数个小时,期间更换了一次次声波推进模式,直接潜入了海中!它竟然是一架两栖飞行器!
深海之中一片漆黑,只有飞行器自身的灯光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围。又过了许久,前方漆黑的海水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海底洞穴入口。
飞行器悄无声息地滑入洞穴,内部是复杂的通道系统。最终,它在一个巨大的、充满海水的内部船坞中停了下来。船坞周围是冰冷的合金墙壁,各种机械臂和无人潜艇静静停泊,这里仿佛是一个海底基地。
舱门再次打开,湿冷的、带着咸味的空气涌入。
“欢迎来到‘龙巢’前哨站。”“烛龙”首领站起身,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归属感。
林枫在搀扶下走出飞行器,看向这个巨大的海底空间,心中震撼。这里的科技水平,远超“昆仑”基地给他见过的任何设施,甚至带有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异感。
他们被带入基地内部,穿过一道道需要权限验证的气密门。基地内部人员不多,都穿着类似的深灰色制服,行动沉默高效,彼此间交流多用简单的手势和眼神,整个环境透着一股冰冷的、军事化科研机构的气息。
林枫、赵擎天、苏清影被分别带入不同的房间进行消毒和更换衣物。林枫的房间更像是一间高级医疗观察室,各种他从未见过的医疗仪器闪烁着微光。
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眼神冷静得像手术刀的女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助手。她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开始为林枫进行全身扫描。
当扫描数据出现在屏幕上时,即使是她那冰冷的眼神也闪过一丝讶异。
“基因序列大规模崩溃,伴有未知高能量残留和…一种奇特的生物信息熵减现象(指古血诅咒)?”她看着林枫,像是在看一件极其复杂的艺术品,“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林枫没有回答。
女医生也不追问,快速操作仪器:“常规手段无效。需要启动‘织命’系统,尝试进行基因层面的人工干预和稳定,但无法保证效果,尤其是对你体内那种…‘异物’。”
“织命”系统?林枫心中一动,这名字…
很快,他被移到一个更加复杂的医疗舱内。舱体内壁布满了无数细微的探针和能量发射器。随着系统启动,林枫感到无数细微的、冰冷的能量流涌入体内,开始试图修复那些基因裂痕,并与那死寂的“古血”能量接触。
过程极其痛苦,仿佛有无数细针在体内穿梭缝合。但效果也是显着的,剧痛在缓慢减轻,虚弱感也有所好转。然而,当那些能量流试图深入“古血”所在的区域时,却遭到了强烈的、自主的排斥!甚至引发了更强烈的能量冲突!
医疗舱顿时发出刺耳的警报!
女医生脸色微变,立刻停止了操作。
“不行!那种能量具有极高的排他性和侵略性!强行干预只会导致更快的崩溃!只能暂时稳定外围基因损伤,核心问题无法解决!”她得出结论,语气带着一丝遗憾和…浓厚的兴趣。
林枫被从医疗舱中推出,虽然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至少能勉强自己站立行走,但基因崩溃的根源依旧存在,只是被更高明的技术暂时压制了,如同用更坚固的绷带包扎了一个仍在溃烂的伤口。
他被带到一间简单的休息室,苏清影和赵擎天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们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显然也接受了基础治疗。
“怎么样?”苏清影急切地问。
林枫摇摇头:“暂时死不了。”
这时,“烛龙”首领再次出现,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电子板。
“初步体检报告出来了。”他将电子板递给林枫,“你的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织命’系统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想要活下去,甚至恢复力量,你需要的东西,我们这里没有。”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我们有一个提案。”
“什么提案?”赵擎天警惕地问。
“烛龙”首领指向电子板上的某个数据节点,那里显示着林枫体内“古血”能量的活跃度和与圆盘的微弱交互:“这种奇特的能量,虽然在你体内是毒药,但其本身蕴含的特性…非常独特。它对某些类型的星骸能量场,表现出罕见的…亲和性与中和效应。”
林枫心中猛地一跳,想起了之前圆盘、晶石与古血之间那复杂的关系。
“我们正在追踪一艘沉没于南太平洋海沟深处的、隶属‘园丁’组织的科研船。那艘船上,据说有关于‘基因适配性’和‘能量调和’的原始实验数据。我们怀疑,上面可能有关于如何安全利用你这种‘古血’的记载,甚至可能有…《归藏秘要》的残篇线索。”
“我们需要有人潜入那艘沉船,获取数据。而你的体质,或许是唯一能安全通过船外残留能量屏障,并启动某些特定设备的人选。”
“烛龙”首领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林枫身上。
“这是一个机会。为你自己寻找解药的机会,也是…证明你价值的机会。”
“选择权,依旧在你。”
休息室内一片寂静。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不,是刚从一个险地离开,立刻就要被派往另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但这一次,目标明确,与他自身的生死息息相关。
林枫看着电子板上那代表着自己生命倒计时的数据,又感受着体内那蛰伏的、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诅咒。
他没有犹豫太久。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