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她重新拿起筷子,继续慢条斯理地用膳,仿佛刚才只是心血来潮。然而,她的内心世界,已经瞬间切换到了另一个频道。
一个无声的、却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都感到脊背发凉的反派经典笑声,在她脑海中轰然响起:
“呵呵……哈哈哈……哇哈哈哈!!!”
“豆子!发酵!我怎么会把这个给忘了!!”
“系统~~” 她在内心拉长了音调,带着一种猎人发现猎物般的兴奋和志在必得。
系统保持着沉默,但那无形的氛围里,似乎弥漫开一丝微弱的、名为“心慌”的电流。它检测到宿主情绪峰值异常,且目标明确指向……它?
顾念一不再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点小邪恶的弧度。她慢悠悠地吃着饭,每一口都仿佛在品味着一个即将诞生的、伟大的计划。
这诡异的气氛——宿主内心狂笑与表面平静,以及系统那沉默中透出的丝丝“不安”——一直持续到顾念一用完晚膳,放下筷子。
她站起身,对收拾碗碟的张媪吩咐了一句“我回书房,无事莫要打扰”,然后便迈着一种看似平稳、实则暗藏雀跃的步伐,径直走向了她的新书房。
顾念一踏入属于自己的新书房,那股新木与纸张混合的独特气息让她心绪稍定。她没有立刻去“安抚”脑海中那似乎因她之前的反派笑声而略显“心慌”的系统,而是带着几分新奇与满足,细细打量起这个空间。
书房宽敞明亮,远超她之前的旧居。靠墙立着数个崭新的书架,目前还空荡荡的,等待着知识的填充。临窗摆放着那张她特别设计、由精工坊打造的大书案,木纹流畅,打磨得光滑如镜。案上,笔墨纸砚井然有序,一盏造型古朴的铜制油灯已然备好。墙角甚至还放置了一个小巧的博古架,上面摆了几件造型古朴的陶器,为这间书房增添了几分雅致。
“啧啧,这配置,这空间……真是鸟枪换炮了。” 她心里美滋滋的,手指拂过光滑的案面,“都是我的哎……这要是能搬回现代,光这张书案就够我吹一辈子了,嘿嘿嘿~秦朝老工匠纯手工打造,绝版珍藏!” 思绪又不自觉地飘向了那金光闪闪的“古董变现”美梦,仿佛看到无数小钱钱在眼前跳跃。
好一会儿,她才从这略带傻气的神游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办。她走到书案后,在那张靠椅上坐下,铺开一张质地均匀的上好纸张——得益于造纸术的推广,她现在用起纸来可比当初阔绰多了。
她并没有立刻去琢磨如何“压榨”系统获取酱油制法,而是提笔蘸墨,略微沉吟后,开始落笔。笔尖在纸上游走,她的神情专注而沉静,与方才膳厅里那个内心狂笑的她判若两人,显然正在规划着什么,暂且按下不表。
-----浅转一手场-----
与此同时,咸阳宫。侧殿内,气氛却与顾念一书房的宁静专注截然不同,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压力几乎凝成了实质。
嬴政高踞于御座之上,面色沉静如水,他低垂着眼睑,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跪伏在下方,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贴附在冰凉地板上的赵高。
赵高的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金砖,冰冷的触感沿着额骨蔓延,却远不及他心中寒意的万分之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御座之上那审视的、不带丝毫温度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片,刮过他的脊背。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在这恐惧深处,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茫然在疯狂滋生。
他想不通! 他赵高自问侍奉陛下多年,谨小慎微,忠心耿耿,揣摩上意,尽心竭力办好每一件差事。陛下但有所命,他无不遵从,甚至许多陛下不便明言之事,他也总能心领神会,处理得妥帖干净。他以为自己虽为宦者,却也是陛下身边不可或缺的臂助,是这大秦权力核心圈层的一员。
可这一切,从那个叫顾念一的女人出现后,就全变了!
起初只是些许微妙的疏远,一些原本交由他经手的事务被转给了旁人。他当时虽觉有异,却只以为是陛下有了新的安排,或是自己一时不察出了纰漏,更加倍地小心谨慎。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变化愈发明显。陛下不再单独召见他议事,朝会之上,他的谏言也往往被轻描淡写地掠过。他这中车府令,如今竟只剩下一个空头官名,实际权力早已被架空,如同一个被排除在戏台之外的看客,只能眼睁睁看着台上风云变幻,却再也无法参与其中。
他能感觉到,这大秦的朝堂,那些关乎国运的新政、那些足以翻天覆地的变革——造纸、印刷、钱庄、新粮种,乃至今日震动朝野的“水泥修路”——所有这些核心议题的讨论和决策,都已然将他彻底排除在外。这些消息,还是他这几日费尽心机,动用了往日积攒的最后一些人脉,才勉强打听到的皮毛!
不!绝不能这样下去! 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恐惧攫住了他。他赵高苦心经营多年,怎能就此沦为边缘人,与废人何异?今日,他必须搏一把,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再谋求一条出路!
至于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一步,帝心为何骤变……他不敢深究,也无力深究。帝心向来深似海,不可测,亦不可问。他如今只求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重新靠近权力中心,重新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于是,在嬴政长久的沉默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压垮时,赵高再次鼓足全身的勇气,将头在地上重重一磕,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孤注一掷的恳切:
“陛下!臣自知愚钝,或有不当之处,惹陛下厌弃。然臣对陛下之忠心,天地可鉴!求陛下……求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臣愿往帝国道路督造司,哪怕是为一小吏,监督工役,搬运沙石,亦心甘情愿!只求能为陛下分忧,为这修路大业尽忠,以赎前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