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处的道士,我们怎么没见过你?”
一稍显跋扈的丫鬟抢先开口,趾高气昂地打量着池月。
“翠儿不得无礼。”老妇人低声呵斥,随即向池月合掌一礼,“老身李氏见过道长,方才听您卜算,言辞清明,慧眼通神,不知您师出何门,道号为何?”
池月不慌不忙,轻摇拂尘,淡淡道:“贫道乃终南阳虚门下,道号妄虚。”
“终南阳虚门?”李氏略显浑浊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喜,“可是当年看破红尘隐居终南,后创《阴盛阳虚经》的清虚道人一脉?”
池月垂眸不语,唇角轻轻一扬,仿若默认。
李氏顿时神色一震,颤声道:“老身崇道半生,竟有幸得见清虚一脉传人,实乃三生之幸!”
那个叫翠儿的丫鬟狐疑地盯着池月半晌后,轻轻揉捏着李氏的小臂,谨慎地低声道:“老太太,她空口白牙,您当心是招摇撞骗的街溜子。您可还记得去年骗您香火钱的那人?”
李氏笑容一滞,似记起那桩不愉快的旧事,看向池月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道长既言师出清虚,可有信物为证?”
阿珠不耐,厉声喝道:“道长身份岂容尔等轻疑,若你们无心问道便请离开,莫要惊扰了清净!”
池月抬手止住阿珠,神色从容,“为道之人,志在为心道,他人是何目光与贫道何干。今日至此,本就是一念慈悲,半分机缘,若他人非诚心向道,自非同道中人。”
说罢,她执笔点了朱砂,行云流水般在黄纸中央画下一道符,符成刹那,无风自动,符文如血,隐隐泛出丝丝青烟。
李氏见状双膝一软,被身后丫鬟险险扶住,她激动得语不成声:“失传多年的清虚符箓竟再现人间,老身今日得见真传,死而无憾矣!”
池月轻叹一声,霍然起身朝阿珠递去一个眼色,二人迅速收拾了行装便欲离去。
身后的李氏猛然回神,忙颤声喊道:“道长请留步,是老身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道长慈悲切勿放在心上。”
“众生慈悲,自不计较凡俗之疑。”池月回首轻语,抬眸凝视她一瞬,“贫道知你并非有意冒犯,乃是受旁人蛊惑,向道之心不算坦诚,却也远超俗人,眼下有一句忠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道长直言便是,老身定奉道长之言如圭臬。”
“令郎星耀于天河,本是直上青云之相。然天象示警,有辅弼之星光为浮云所蔽,此乃主小人窃机、暗结党羽之兆。若待其成势,恐有半途陨落之危,非战之罪,实为人祸,令人扼腕。”
“什么?”李氏吓得一个踉跄,在丫鬟搀扶下稍稍稳住身躯,忙向前两步问道:“我儿此生血性,从未在阵前有过半分退缩,怎会惹得小人环伺,他心性纯正,又当如何应对?”
“你先莫急,贫道既点明祸源,自不会袖手旁观。风行水上,波澜暗生,你只需向令郎告知,水上之患,切莫大意,追根究底,方得始终。”
李氏听罢,垂眸喃喃自语:“追根究底,方得始终......”
再抬头时,那两人已混入人群不见了踪迹。
“吩咐下去,都督一回府,让他立刻来见我。”
她转身大步往府内而去,翠儿连声唤道:“老太太,咱们今日不去云香观啦?”
“姐姐,今日可算成功?”阿珠将头探出茶坊二楼的窗口,瞧着不远处的水军使院。
池月换上了自己的衣物,正对着镜子解着头套,回头答道:“不枉我背了半宿台词,这边的事算是妥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便要看家主的了。”
此时,她忽觉镜中的光线一暗,随即听到一声惊呼,便见阿珠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儿。
温彦白倒挂在窗户上,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们二人。
“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
阿珠迅速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强作镇定道:“四爷好没礼数,大白天登梁上瓦地偷听姑娘家的闺中密语,实在不成体统!”
温彦白轻巧翻身入内,眉梢微挑,“‘体统’二字本就与小爷无关,况且,你们说的也不是闺中密语,而是——”
他未再说下去,而是走近两步,坐在案几旁瞧着池月手中的头套,“我倒不知,二哥的贵客竟是满口谎言的骗人之辈。”
池月不知他听了多少,心中暗忖,若是让他知晓她们意欲对付他的老爹,不知是否会立即翻脸,通风报信去。
“不过,小爷才不关心你们要骗谁。”他懒散地倚着桌角,指尖轻叩案面,“但你们若是要帮我二哥对付我家那老头,那我可感兴趣了!”
池月面不改色,试探道:“四爷何出此言,可别冤枉了我们二人。”
温彦白哈哈笑了两声,“别着急,小爷的意思是,对付老头子的事得算上我一个。”
他眼中闪过狡黠光芒,“老头向来不讲道理,小爷我早就受不了了,若有办法让他栽个跟头,那小爷得笑上一年,还得备下重礼好好感谢你们。”
池月与阿珠对视一眼,心道这二世祖狠起来竟连自家父亲也不放过,却又不敢轻易答应。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小爷虽未完全获悉你们的计划,但有我在,事半功倍好吗?何况昨日我也算小小帮过你们一把!”温彦白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倘若你们不让小爷加入,我便立刻告知父亲,让你们筹谋多日的计划落空,如何?选一个~”
“你威胁我们?”阿珠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可以当做威胁,当然也可以当做邀约,让小爷入伙,绝对不亏!”
池月起身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温彦白,“那我们便又多一位盟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