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事儿?我也真是开了眼了。见他往先一直未对婚娶的事情上心,还担心他会孤独终老,没想到都这把年纪了,竟还能喜结良缘。
看来天主上帝还真是显灵了,多年的信奉可算有了福报。
他要娶徐氏,自会跟老太太商量,到时候若需要什么,姐姐且为他帮衬着点,好歹也在府上伺候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对琴儿嘱咐道。
“这我自然知道的,爷放宽心。对了,皓桐现在谁带着呢?”
“桂儿带他在院里玩呢。”
“对了,我想着桂儿也不小了,可要给她家里人商量,安排她出去嫁人?”琴儿问。
“此事你与夫人决定就好。”
正说着,朱颜挺着个大肚子,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园子。
“姑父、琴姨娘!你们在这叙话呀。”她刚想给我们行礼,琴儿眼疾手快,赶忙拦住她,说道:
“快别拜了,你这身段可得小心着点。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吧?”
“算日子是了。飞宇说下个月就能从建州回来,也不知具体哪天能到。”
飞宇之前在兰州加强巡防,参与对抗蒙古小王子的侵扰,立下了赫赫战功。
廖冰将此事上报朝廷后,他依军制升迁为锦衣卫百户。
衣锦还乡后,他仍在北镇抚司任职。
我挺羡慕他们两口子,年轻有为,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
双胞胎中的老二袁亮,从小体弱多病,前些年一场重病,不幸夭折了。
如今又有新的小生命即将诞生,真是可喜可贺。
“我看飞宇回京之后鲜衣怒马,气度不凡,如今你们又要喜添人丁,真心为你们高兴。”我对朱颜说。
“谢谢姑父,今儿姑姑回国公府不知道是不是义父那边有什么事情,我身子不便就没过去,等姑姑回来,但凡有事,劳烦姑父派人通知我一声。”
“那是自然,你放心吧。”
“我师父告老回乡了,如今舒宁医馆是他儿子小吕大夫在打理。我因怀孕也不常去了。师父让我跟大家说一声,如有需要直接吩咐小吕大夫来就行。”
“啊,吕大夫为我李家治病救人四十多年,如今终于荣归故里,我们全家都对他千恩万谢。”
“我先告退了,姑父、琴姨娘万安。”
傍晚时分,朱琦从国公府回来,告诉我这次回家倒也没别的什么大事,成国公朱仪已年逾七十,身体日渐衰弱,眼下病了,想把孩子们招在一起,再好好看看他们。
她说:“我看爸爸精神尚可,就是身体老迈,行动不便。
侄子朱麟要娶妻,兄长因父亲病着,朱静已嫁人,家里也没个人商量,所以趁今日大家都在,商量了一番。
各家都分领了些任务,其他倒没什么特别的。”
“好在两家相距不远,但凡国公府办什么事、有什么需要,我们理应尽力帮衬。”我说。
“爷,爸爸可能要回南京,兄长想请何侍卫一路护送老爷子回去,让我跟您说一声。”
“这是应该的,我回头自去与他说。”
朱仪回到南京没多久,就病逝了。
他一生为官清廉,稳重自持,从不追逐虚名,在南京颇有政绩。
孝宗皇帝听闻他的死讯,特辍朝一日,还命有司操办丧葬事宜,追赠他为光禄大夫、右柱国、太师,赐谥号“庄简”。
葬礼那天,南京的军民都自发地站在巷口,哭泣祭奠,哀叹声久久回荡,不绝于耳。
翌日,我去太常院看皓先回来了没有。
路过他的书房时,往里一瞅,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不见。
我走进去,顺手拿起桌上纸笔,写道:
“今日柳陌,明日花街。应举登科,秀才秀才!”
回到客厅,正好瞧见他慢慢悠悠从外头晃回来。
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个头蹿得比我还高出一头,模样倒是生得文质彬彬,透着一股子俊俏。
可这会儿,发冠歪七扭八,衣服扣子也未系好,两手耷拉着,整个人吊儿郎当的,看得我直摇头,满心无奈。
他一瞧见我,立马收了收身形,装模作样地朝我行礼:“给爸爸请安,您今儿没进宫?”
“冠必正、纽必结。瞅瞅你这副德性!两日未归,你跑哪去儿了?”我板起脸训斥道。
“我……我跟敬夫玩儿去了啊。”
他口中所述的之人名叫王陆阳,字敬夫,陕西举人,是我的学生,正在京准备后年会试。
我一听他跟敬夫在一块,倒也松了一口气,敬夫天资聪颖、一表人才,学识渊博,两人玩在一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乱子。
“你们在哪儿能玩整整两日?还知道回来?”我继续质问。
“勾……勾栏胡同……魏二娘的……妓馆里。”皓先低下头,支支吾吾答道。
什么?他们居然在妓馆里厮混了整整两日!
我这刚放下的心,“嗖”地一下又悬到了嗓子眼。
“你你你,你要气死我!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偏去那花街柳巷虚度光阴。明年就要乡试了,还不肯用功吗?”
“天天用功,总也得有放松的时候吧。京城里能玩的地儿我都逛遍了,实在没啥新鲜玩意儿。这不,最近听说魏二娘那儿新来了几个江南女子,我就跟师兄跑去凑凑热闹。您甭说,还真是才色俱佳,妙不可言!”
这臭小子,越说还越来劲儿了。
“你倒是快活,把潘氏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曾为她想想?还有那个教坊司的曾婉婉,竟然为你得了相思症,都找到府上来了!”
“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一会儿我就去哄哄她。曾婉婉?哪个曾婉婉?”
“还能有几个?”
“噢……哦,我想起来了,教坊司那个。我就去了一回,她怎么还找上门来了呢。我……我回头跟她说,让她别来了。”
“混账小子!打今儿起,你哪儿也别想去,就在家里反省!”
皓先一听被禁了足,不大痛快地下去了。
换了身衣裳,懒懒散散地来到书房,瞧见我早晨留的字条,嘴角一勾,笑了笑。
随后他悄悄来到紫枔院,在我的桌案上也留下一张字条:
“今日骤风,明日狂风。燮理阴阳,相公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