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我拉着朱琦的手,说要带她去院子里的几个好地方。
穿过紫枔院后面蜿蜒曲折的连廊,便来到了萱芜园里一间宽敞的大屋子。
麻谷生早已在门外恭候多时,瞧见我们来了,忙不迭地行了个礼,接着麻溜地打开了屋门。
朱琦一脚踏进屋内,立时显露出惊喜的目光,满屋子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张八仙桌和八仙椅,每张桌子都铺着华丽的缎布,崭新锃亮的麻将、牌九、叶子戏等各类棋牌正安安静静地摆放着。
我瞧着朱琦那惊喜的模样,轻声笑道:
“我知道你爱玩这些,所以特意吩咐他们准备了这间棋牌室。往后若是得空了,便来这儿消遣,省得无聊。”
朱琦激动得小脸泛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嘴角高高地扬起,绽放出一抹明艳动人的笑颜,那模样,肯定是十分满意了。
“二奶奶要是想玩牌,尽管招呼俺老麻,别的不敢说,这些个玩意儿俺可是样样精通。”麻谷生在一旁陪着笑,满脸的殷勤。
“走,还有一处呢。”我牵着朱琦,继续往后走。
出了屋子,穿过一个石拱门,连着院墙是一大片平整的草坪,用来做捶丸场地。
何冰正低头整理着球棒箱,瞧见我们过来了,上前向我们施礼:
“给大人、夫人请安。”
我笑着问他:“何侍卫搬来府上,可还住得习惯?”
何冰连忙应道:“回大人的话,一切都好。夫人,国公府的球棒都已经搬过来了,大人还特意吩咐定制了一批新球棒,过几日便能送来。”
“我知道这园子里修了捶丸场地,可没想到竟有这么大,这下可有得玩了。”
朱琦眉飞色舞,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伸手抄起两根球棒,递予我一根,娇嗔道:
“来,陪我玩会儿。”
我连忙摆手,苦笑着说:“我可不会捶丸呀。”
“哎呀,怕什么,我来教你嘛。走,先去换球服。”
朱琦哪肯罢休,硬是把球棍塞到我手里,推着我去换衣服。
她耐心地教我如何持棒,怎样起势、运力、击打,还细心地帮我纠正动作姿势,告诉我运球的诀窍。
练了几遍,我也觉得这捶丸运动颇为有趣,能收放心神、养血益精。
再看朱琦,她动作娴熟,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我心里不禁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草坪的另一边,还有一处射箭场,以及一片专门供小孩子玩耍的空地,摆放着陀螺、毽子、空竹、纸鸢、蹴鞠、秋千等各式玩具。
朱琦瞧着这么多东西,不禁开口问道:
“小皓先和盈姑娘哪能玩得过来呀?这也太多了吧。”
我笑着将她搂进怀中,打趣道:“难道日后家里就只有他俩吗?若不想让这些东西白白空置着,咱们就赶紧多生几个。”
朱琦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腼腆地低下了头,那娇羞的模样,煞是可爱。
正说着,我瞧见家仆领着来给孩子们上课的胡先生正往私塾那边走,赶忙上前施礼,客气道:“胡先生好,今儿是上什么课呀?”
胡先生见了我们,连忙回礼,恭敬道:“李先生好、夫人万福。今儿还是讲《尚书》,刚开始讲《汤誓》。”
“《汤誓》意在告喻众人吊民伐罪之理,对于孩童来说,理解起来似乎难度偏大,先生要不换几篇生动易懂的文章解读,或许会更好?”我向他建议。
胡先生听了,微微摇头,解释说:“李先生有所不知,私塾里的孩子年龄长幼不一,基础也参差不齐。
其他孩子还在为背诵《论语》发愁呢,令郎颖悟绝伦,给他讲《尚书》都还觉得不过瘾,区区《汤誓》,皓先早已融会贯通,实在是大才,大才啊!”
园子里的私塾也是从旧宅搬过来的,平日里夫子们就在这儿给长喜、盈儿和小皓先授课。
这几位夫子,不是以前的老监生,就是中了举人却又厌倦官场,选择一心治学的,个个都是学识渊博之人,口碑甚好。
邻里同僚或是相熟之人,都乐意把自家孩子送来读书。
加上四五个年龄相仿的伴读书童,共有一十五个孩子,每日都在一起上学念书。
过了几日,朱琦一大早便带着小满和小意来到书院。
也不管这会儿是不是在上课,径直走进讲堂,脆生生地对夫子说:
“今日请夫子先回去吧,不用上课了。”
几个顽皮的学生一听不用上课了,立马把书本一扔,欢呼雀跃起来,讲堂里顿时闹哄哄的。
夫子摘下目镜,起身向朱琦微微鞠躬,然后便离开了。
其他孩子都在嬉笑打闹,唯有小皓先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一笔一划地写字。
朱琦走到他身旁,小皓先抬眼望了望她,问道:
“朱夫人把夫子赶走,难不成要亲自给我们授课?”
“有何不可?”朱琦笑着应道。
“我刚抄写完这篇曹孟德的《观沧海》,夫人可否为我诵读一遍?”
小皓先拿起桌上刚抄好的纸,递给朱琦。
朱琦心里清楚自己不识几个大字,脸上虽闪过一丝为难,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把诗拿起来看。
可翻来覆去,也就只认得“日、月、东、水、木”等几个简单的字,哪里能读得出来。
只好放下纸,对着小皓先憨笑道:“呃……要不咱教点别的?”
小皓先一眼就看出她不会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蔑视,接着又说:
“那夫人可否为学生解释一下《女诫》《专心》篇中的‘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谓佞媚苟亲也,固莫若专心正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朱琦压根儿就没读过什么《女诫》,哪里懂得诠释啊,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实承认:“不会。”
小皓先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继续问道: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是哪位词人所写,夫人总该知道吧?”
“是……苏东坡吗?”朱琦只知道一个苏轼,实在想不出其他词人了。
谁知刚一回答完,顿时引得下面的学生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