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一看到美女,心中顿时欢喜不已,连忙添了墨,大笔一挥,便将那少妇的轮廓勾勒在了画作之上。
徵明眼尖,瞧见他正欲画那女子,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出手阻止道:
“伯虎,未经那妇人同意,其夫亦未准允,万万不可随意画之。小心被人看到,说你意淫轻薄,妄生事端。”
唐寅却根本不听劝,嘴角轻蔑一笑,说道:
“我看那妇人美艳,与我这画中的美景相得益彰,怎么就画不得了?”
说完,他还来劲儿了,全神贯注地将那女子画在了纸上,且画得极为传神。
唐寅自认为画了一幅佳作,得意忘形之下,竟旁若无人地唱起一曲《一剪梅》: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整个桃花潭边,就见他一人又舞又唱,快乐得不行,瞬间引来不少游客和村民围聚过来观望。
众人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他的画,围成一圈,指指点点。
有人夸赞他画得好,也有人称赞他唱得妙,当然,也有一些不懂艺术的人,就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看他出洋相。
人越聚越多,可唐寅却丝毫不在意,依旧自顾自地陶醉其中。
只有文徵明紧张起来,他一会儿看看唐寅的画,一会儿又望望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要知道,在我朝的民风习俗里,未经妇人及其丈夫同意,随意绘画妇人是决不被允许的。
唐寅却全然不惧世俗的眼光,坚持画出那女子,这般行为本就容易被误会成行为不检、对良妇有轻薄之嫌。
再加上他这般招摇,引得游人聚众观看,其中有一个名叫艾草的闲人,竟然认出他画中的美妇,正是附近村中裱糊匠穆仲礼的小妾——苏氏。
这艾草看热闹不怕事大,赶忙跑去给穆仲礼报信,说在桃花潭边有个年轻后生未经同意,就画了他小妾的画像,还在那儿大肆炫耀呢,一看就是不知廉耻之人,对苏氏生出意淫之心。
艾草添油加醋地叙述了一番,穆仲礼耳中听到的意思是有个年轻狂徒在桃花潭边调戏他的小妾。
顿时怒从心头起,火冒三丈,连忙赶到潭边。
果不其然,看到一群人正围着唐寅,对着他的画作评头论足呢。
这时,又有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妇人,匆匆跑到对岸,对苏氏说潭边有个淫棍,擅自画了她的画像,还在众人面前展示,嘴里唱着淫污之词,玷污了妇人清白。如今苏氏名声扫地,大家都聚在潭边看热闹呢。
穆仲礼怒气冲冲地挤过人群,一眼就看到唐寅手持画笔,正站在画板前。
他上前一步,对着唐寅怒声喝道:“哪来的色棍,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我的小妾?”
唐寅冷不丁看到有个人站出来骂他,着实惊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故作无辜地环视四周,大声说:
“你们谁调戏了他的小妾?赶紧站出来领罚!”
“你少装蒜,说!你是不是偷画了她的画像?”
穆仲礼气得不行,一把将唐寅推开,走到画板前一看,画上果然有个美人。
虽说那美人在画中占幅不大,可却极为生动,画上女子的神态,与苏氏一模一样。
穆仲礼怒目圆睁,直视着唐寅,吼道:“好哇,你这个小淫棍,小小年纪,就对良妇居心不轨!我打死你!”
穆仲礼情绪激动,举起手就要打唐寅。
文徵明吓得脸色都变了,眼疾手快,赶忙拿了块布把画给遮上,又迅速上前拦住穆仲礼,劝道:
“你这人,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骂,怎么还要动手打人?也太不讲道理了!”
“对啊,你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小妾,怎么就居心不轨了?”唐寅满脸委屈地说道。
“你们休想抵赖,大家来评评理,今日我家小妾在潭边赏景,这厮见其貌美,便吟唱淫词艳曲,妄图挑逗;还画了她的画像!你……你简直十恶不赦!”
穆仲礼这一番话,说得周围的众人一片哗然。
唐寅心里直犯嘀咕,我不过是画了那少妇的模样,怎么就成了坏人?
他正想着该如何回应,突然,人群中闯进来那个爱管闲事的老妈子,扯着嗓子大喊:
“不好啦,穆老板!不好啦,苏氏……苏氏寻了短见了!”
在场的所有人一听,竟然出人命了,一下子就炸开了锅,纷纷指责唐寅见色起意,逼死了苏氏。
那穆仲礼犹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呆愣了一瞬,紧接着直直地盯着老妈子,急切地问:
“你说什么?苏氏怎么了?”
“苏氏知道被一个小子偷画了画像,羞愧难当,回到家便拿了白绫要自尽,好在被我看到,叫人给救了下来!”
老妈子跑得气喘吁吁,急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听人救下来了,穆仲礼稍稍安心了些,可紧接着又暴跳如雷:
“就算没死,也是你这厮逼人自尽未遂,走!跟我去见官!”
说着,便和艾草一人一边,拉着唐寅就要走。
那姓穆的叫嚷声越来越大,动静都传到茶楼这边来了。
我和程彦听到那边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和沈周一起过去查看。
见到两个陌生人正拉着唐寅,嚷嚷着要去报官,我们大吃一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周赶忙快步上前,拦住他们问道:“这位相公,他是在下的弟子唐寅,究竟发生了何事啊?”
“哼!你的好徒弟调戏我家小妾,逼她自尽,我要告他猥亵侮辱妇人之罪!”穆仲礼满脸怒容,高声道。
“师父,徒儿真是冤枉啊,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这厮逮住诬陷我。我都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他的小妾,怎么就猥亵侮辱了,师父救我!”唐寅着急地向沈周求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