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在夜色中无声滑行,最终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庄园式别墅前缓缓停下。
沈妄身上是秦彻刚为他换上的崭新衣物,柔软的布料贴着皮肤,却驱不散手腕上铂金锁链传来的森然凉意。
链子的另一端,被秦彻随意地搭在膝上。
从决定戴上那枚家族徽章开始,沈妄就清楚,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秦彻为他铺好的路。
只是,这条路不再是被动地拖行,而是他主动踏上去的。
秦彻一直看着窗外,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直到车停稳,那敲击声才停下。
秦彻转过头,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知道我们来做什么吗?”
沈妄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喉结滚动,沙哑地吐出三个字。
“……上课。”
秦彻唇角极轻地掀动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种野兽嗅到血腥前的兴奋。
他喜欢沈妄此刻的状态,不再是空洞的提线木偶,而是开始理解游戏规则,并对此抱有期待的捕食者。
“下车。”
秦彻率先迈出车门,手腕上的锁链被轻轻一带,沈妄顺从地跟了出去。
庄园大门上镌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徽章——李家。
那个在拍卖会上被他废掉一只手的李瑞的家族。
门口的保镖早就注意到了这辆不速之客,正要上前盘问,可当看清下车的人时,整个人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秦……秦先生!”
为首的保镖队长脸色惨白,手里的对讲机“啪”地掉在地上。
他顾不上去捡,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门禁系统前,因为手指抖得太厉害,身份卡刷了好几次才对准。
“嘀——”
沉重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
秦彻看都没看他一眼,牵着沈妄,闲庭信步地走了进去。
消息显然已经传了进去。
两人刚走到主楼门口,大门就从里面豁然打开。
一个穿着考究唐装,头发花白的老者快步迎了出来,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李家现任家主,李洪山。
“秦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李洪山的视线在秦彻脸上不敢停留,立刻滑向他身边的沈妄,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秦彻停下脚步,终于给了李洪山一个正眼。
“李家主,晚饭吃了吗?”他问得随意,像是在问候一位老友。
李洪山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唐装的里衬。
“吃……吃过了,秦先生若是不嫌弃,我这就让厨房再备一桌……”
“不必了。”
秦彻打断他,甚至没用正眼看他,拉着沈妄,径直越过他,走进了灯火辉煌的大厅。
李家的人,似乎正在开家族会议。
长长的红木餐桌旁,坐满了李家的核心成员。
在秦彻踏入大厅的瞬间,所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空气凝固了。
“当啷——”
一声脆响,一个坐在主位旁边的年轻人没拿稳手里的银叉,叉子掉在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是李决,李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李瑞的堂兄。
他死死地盯着沈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放在桌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秦彻对满屋子活见鬼的表情视若无睹,他环视一圈,最后走向了那个空着的主位。
在李家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他坦然地坐了下去。
那是属于李家家主的位置。
他坐下后,并没有让沈妄也坐。
而是轻轻一拉锁链,让沈妄站在他的身侧,一件完美的,也最危险的艺术品,供所有人瞻仰。
秦彻拿起主位上那方叠得整整齐齐的丝绸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纤尘不染的皮鞋,然后随手扔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这个动作,比一百句羞辱的话语都更具杀伤力。
李洪山一张老脸血色尽失。
“都站着干什么?坐。”秦彻开口,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
李家的众人如梦初醒,却没人敢动。
只有家主李洪山,白着脸快步走过来,在距离秦彻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腰弯成了九十度。
“秦先生,犬子无状,冲撞了您的人,是我们的不是,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李家一定……”
“嘘。”
秦彻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他没看李洪山,而是侧过头,贴近沈妄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轻语。
那姿态亲密,内容却残忍得像一场活体解剖。
“看。”秦彻的下巴朝李决的方向微不可察地一扬。
“他叫李决,李家的继承人,你废了他堂弟的手,他现在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
沈妄一动不动,全部心神都锁定在李决身上。
他能听见那人压抑的粗重呼吸,能看见他脖颈上因愤怒而暴起的青筋。
很好闻的气味,混杂着恐惧、愤怒和屈辱。
“看见他眼睛里的血丝了吗?那是愤怒在燃烧他的理智。”
秦彻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引导,“听他的呼吸,又急又重,像个破风箱,这是恐惧压过了愤怒,他想动手,但他不敢。”
“记住这种感觉,沈妄,一个上位者,就是要学会欣赏这种源于恐惧的,无能为力的愤怒。”
秦彻抬起手,用带着手套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沈妄的锁骨。
那个被黑钻狼头胸针刺穿的地方,隔着衬衫,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这股痛楚,精准地唤醒了他身体里所有暴戾的因子。
他不是在复仇,他在学习。
用一个活生生的,京城排得上号的大家族,作为他的活体教材。
学习如何欣赏仇人的恐惧,学习如何享受猎物濒死的挣扎。
他眼中的李决,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由一连串生理反应构成的集合体——颤抖的手,泛红的眼眶,抽动的面部肌肉。
这种视角,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噗通”一声。
一个年轻的李家女眷承受不住这种精神酷刑,双腿一软,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这声响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洪山再也撑不住了,他双膝一软,猛地跪了下来。
“秦先生!求您高抬贵手!李家……李家愿意献上城西那块地!只求您……”
秦彻终于把目光从沈妄身上移开,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洪山,笑了。
他站起身,把玩着手腕上铂金锁链的另一端。
“李家主,你误会了。”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要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脸色死灰的李决,嘴角落在沈妄那张冷峻的脸上,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疯狂与宠溺。
“我的狗,沉睡了太久,牙齿都钝了。”
“总得找块磨刀石,让他重新感受一下,撕碎猎物喉咙的快感。”
秦彻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李家人的心脏。
“多谢李家,提供了这么好的……磨刀石。”
这句话,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诛心。
秦彻把整个李家,当成了给沈妄练手的玩具。
教学结束了。
秦彻不再看那些已经崩溃的李家人,牵着沈妄,转身朝大门走去。
身后,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李洪山才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李决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坚硬的红木桌面应声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欺人太甚!”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
回到车里,秦彻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条铂金锁链,用丝巾一点点擦拭着。
沈妄安静地坐在一旁,闭上眼,回味着刚才大厅里,那些人脸上恐惧、绝望、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表情。
那些情绪,像最顶级的养料,让他身体里那颗名为仇恨的种子,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他再次睁开眼,看向秦彻。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坚实,“猎物的恐惧,是最好的开胃菜。”
秦彻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
车子也在此时停住。
窗外,是一座比李家庄园更奢华、更隐秘的私人会所,门口的鎏金招牌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渊阁”。
秦博渊的私人会所。
秦彻倾身过来,温热的呼吸喷在沈妄的耳廓上。
他没有吻他,而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力道,捏住了沈妄的下巴,强迫他看向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
“很好。”
“开胃菜吃完了。现在,去上第二课。”
秦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