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砸在废弃工厂的锈蚀铁皮上,鼓点震耳欲聋。
空气中,铁锈的腥、硝烟的呛、浓郁的血气,混杂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沈妄踩在没过脚踝的污水里,溅起的水花是肮脏的暗红色。
最后一个目标,星海集团高管赵铭,正靠着集装箱喘息。
腹部的血窟窿像一张狰狞的嘴,将他名贵的西装彻底染透。
看到沈妄走近,他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最后的怨毒。
“秦彻……他就是个疯子!你们……你们都是他养的疯狗!他会遭报应的!”
赵铭的声音被轰鸣的雨声撕扯得破碎,沈妄充耳不闻。
他走到赵铭面前,面无表情地抬起脚,精准地踩在了那只捂着伤口的手上。
然后,脚尖发力,缓缓碾动。
“咔嚓——”
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地穿透了雨幕。
“啊啊啊——!”
男人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沈妄俯下身,冰冷的手掌扣住赵铭的下颌,干脆利落地一错。
“咔嚓!”
世界瞬间安静了。
沈妄松开手,任由那具失去生命的躯体软软滑入污水中,溅起一小片污浊的水花。
也就在这时,他左边脸颊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沈妄抬手摸了一下,指尖沾上温热的黏腻。
是刚才赵铭最后挣扎时,挥臂打碎了旁边的卡车车窗,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出的口子。
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沈妄没再理会,口袋里的手机恰好在此时震动了一下。
沈妄掏出手机,屏幕幽幽亮起,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回来。”
发信人:先生。
那两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开关,瞬间切断了他身上所有因杀戮而紧绷的神经和戾气。
他果断转身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黑色的越野车无声地滑入城市的夜色。
车窗外,新闻快讯正在商业中心的巨幕上滚动。
“……星海集团高管赵铭于今夜失踪,警方已介入调查……”
沈妄没有看,他疲惫地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肮脏的画面和临死的咒骂被强行清空。
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栋别墅,和书房里正在等他的人。
回家,回到先生身边,这是他存在的唯一逻辑。
车开得很稳,他紧绷的肌肉一寸寸松弛下来。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去想,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他会满意这次任务的结果吗?
想到这里,沈妄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再次抬手,指腹轻轻碰了碰脸颊上那道细小的划痕。
已经不流血了,一道极浅的红痕。
先生应该……不会发现吧?
这个侥幸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
某种不安感攫住了他的心脏,一寸寸收紧,让他呼吸微滞。
别墅的雕花铁门无声滑开,车停稳。
管家撑着巨大的黑伞等在门廊下,面无表情。
“妄少爷,请跟我来。”
沈妄跟着他,从侧门进入纯白色的净化室。
他脱下所有沾染了外面气息的衣物,扔进墙壁内嵌的焚化槽。
按下按钮,橘红色的火光一闪而过。
滚烫的热水从头顶洒下来,将他的皮肤烫得通红。
沈妄站在花洒下,冲刷掉血的气味,硝烟的痕迹,以及那个属于杀手“妄”的自己。
他对着镜子,仔细检查,除了脸颊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红痕。
很好!他用毛巾擦干身体,管家在外面适时地递进来一套干净的丝质睡衣。
布料冰凉丝滑,贴上皮肤的瞬间,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沈妄换上睡衣,赤着脚,踩上走廊柔软的羊毛地毯,一步步走向二楼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他在门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屈膝,单膝跪地。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纸张被指尖捻动时发出的微小声响。
沙……沙……
沈妄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沉稳而规律。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平稳之下,压抑着怎样汹涌的渴望。
希望那扇门被打开。
渴望那个人叫他的名字。
渴望审视,评判,甚至……惩罚。
终于,那翻动纸页的声音停了,沈妄的呼吸也跟着停滞。
“进来。”
清冷低沉的声音穿门而出。
沈妄起身,推门而入。
他没有抬头,径直走到书桌前三步远的地方,重新跪下,双手置于膝上。
一个绝对服从的姿态。
秦彻坐在落地窗前,手上还拿着文件,窗外的万家灯火成了他的背景。
他没有马上开口。
沉默的审视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沈妄牢牢笼罩。
哪里做得不够好?任务不够漂亮?还是回来晚了一分钟?
沈妄的思绪开始失控,就在这时,秦彻放下了文件。
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平静无波。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上沈妄的脸颊,顺着轮廓滑下。
沈妄的肌肉下意识绷紧,只是一瞬,随即又完全软化,身体里透出痴迷的顺从。
秦彻的指尖停在沈妄的下巴处,轻轻抬起他的脸。
“小狗。”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沈妄的鼓膜上。
“又把自己弄脏了。”不是责备,是陈述。
沈妄因为这个称呼,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先生没有不高兴,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巨大的满足。
“已经洗干净了,先生。”他恭敬回答,尾音不自觉地染上了讨好。
秦彻没有回应,指尖却忽然顿住。
他的手指停在沈妄的左边脸颊上,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划痕。
新鲜的。
秦彻的指腹在那道划痕上轻轻摩挲,动作很轻。
沈妄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先生发现了。
“这是什么?”秦彻问。
“报告先生,清理目标时,被碎裂的玻璃划到。”沈妄立刻回答。
“任务守则第七条。”
“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损伤。”
“看来,你没有遵守。”
秦彻收回手,从桌上拿起一张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刚才碰过沈妄的手指。
仿佛那上面沾了看不见的,比血污更让他厌恶的东西。
这个动作,比任何惩罚都让沈妄难受,他把头垂得更低。
“先生,我错了。”
秦彻将用过的湿巾扔进垃圾桶,重新走到他面前。
“错在哪了?”
“我不该受伤。”
“不。”秦彻说。
他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
失去了镜片的遮挡,那双桃花眼里浓稠的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
“你错在,让不该碰你的东西,碰了你。”
“只有我能弄伤你。”
“也只有我,能给你留下痕迹。”
秦彻凑近,在沈妄那道细小的伤口上,落下了一个吻,很轻,带着惩罚的意味。
一阵战栗从沈妄的脊椎窜上头皮,然而,秦彻没有离开。
湿热的触感一闪而过,他的舌尖,舔去了伤口上渗出的血珠。
那一下轻舔,比刚才的杀戮更让沈妄战栗。
秦彻的唇瓣擦过他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
“现在,它干净了。”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彻底僵住的沈妄,语气平淡地发出新的指令。
“抬起头,看着我。”
秦彻重新戴上那副金丝眼镜,镜片隔绝了所有情绪,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再说一遍,你错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