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张大山和李秀云就出发了。李铁柱赶着驴车送他们到镇上,再转乘最早一班去省城的长途汽车。
张大山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帆布包,里面装着精心包装的药材样品、数据记录本和几件换洗衣物。李秀云则拎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她的笔记本、钢笔和一些干粮。两人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张大山是一身半新的中山装,李秀云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但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长途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五六个小时,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田野丘陵,逐渐变成了平坦开阔的平原。李秀云是第一次出远门,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景象,眼神里既有新奇,也有一丝不安。张大山虽然去过市里,但省城对他来说,同样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下午,汽车终于驶进了省城汽车站。一下车,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车站里人山人海,嘈杂鼎沸,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流如织,喇叭声不绝于耳。空气里弥漫着汽油味和灰尘的味道,与靠山屯清新湿润的空气截然不同。
李秀云下意识地往张大山身边靠了靠,有些紧张地攥紧了布包。张大山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拉起她的手:“别怕,跟着我。”
他按照顾老先生信上写的地址,打听着找到了展销会附近的招待所。招待所条件简陋,但价格便宜。他们开了两个最便宜的单间,房间狭小,墙壁斑驳,但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安顿下来后,两人顾不上休息,立刻赶往展销会场地熟悉环境。展销会在省城最大的会展中心举办,场地巨大,里面已经开始布展,各种展位琳琅满目,工作人员忙忙碌碌。他们的展位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位置偏僻,面积也小。
张大山看着那些装修气派、摆满各种先进农机和精美包装农产品的展位,再看看自己手里寒酸的样品袋,心里有些发虚。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咱们的东西实在,不怕比。”李秀云看出他的忐忑,轻声安慰道。
张大山点点头,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他拿出样品,开始布置展位。没有华丽的装饰,他就把带来的柴胡干货整齐地码放在铺着红布的桌子上,把那几株带着泥土的丹参植株小心地摆放在旁边,挂上李秀云手写的、介绍基地情况和产品特点的简易海报。虽然简陋,但干净整齐,透着股实在劲儿。
布置完展位,天已经黑了。两人在招待所附近的小面馆吃了碗阳春面,算是晚饭。回到房间,张大山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省城的繁华和展销会的规模,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也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第二天,展销会正式开幕。人潮涌入会场,热闹非凡。张大山的偏僻展位前,门可罗雀。偶尔有人路过,瞥一眼他们的土特产,摇摇头就走了,连问都懒得问。
一上午过去,一无所获。李秀云有些焦急,张大山心里也越来越沉。
中午,两人正啃着干粮,一个熟悉而刺耳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张老板吗?怎么,跑省城来摆地摊了?”
张大山抬头,只见刘胖子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腆着肚子,带着两个跟班,晃悠到了他的展位前,脸上满是讥讽。
刘胖子果然来了!他的展位在中心区域,装修豪华,展示着各种包装精美的种子、化肥,还有一台小型的药材烘干机,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刘老板,有何指教?”张大山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说。
“指教不敢当。”刘胖子嗤笑一声,拿起张大山展位上的一把柴胡干货,掂了掂,又扔回去,“就这点土坷垃,也敢来省城丢人现眼?省城的老板,眼光高着呢!我看你啊,还是早点滚回你的靠山屯种地去吧!”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带着人走了。
张大山攥紧了拳头,脸色铁青。李秀云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张大山松开拳头,深吸一口气,“狗眼看人低!咱们等着瞧!”
下午,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就在张大山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位穿着朴素、气质儒雅的老者在他们的展位前停下了脚步。他仔细看了看桌上的柴胡和丹参,又拿起李秀云手写的宣传单看了看,眼中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小伙子,你们这柴胡,是GAp标准种植的?有数据记录?”老者问道,声音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