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十块钱，张大山没交给他娘，也没花，就塞在炕席底下，像个耻辱的印记，时时刻刻硌着他。
他进后山更勤了，几乎是掐着日子过。白天尽量休息，养精蓄锐，晚上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往那片坡地跑。李铁柱那次之后，再没撞见过别人，这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那几株天麻的变化堪称神速。原本瘦小枯黄的植株变得茎秆粗壮，叶片油绿厚实，在左眼的视野里，根部的白光已经变得相当浓郁，像一小团凝聚的月光。这意味着地下的块茎已经相当饱满。
是时候了！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正是干活的好时候。张大山带着一把小铲子和一个准备好的麻袋，再次摸上了山。
他选定了那株长势最好、最早被他滋养的天麻，小心翼翼地用铲子刨开周围的泥土。他的心怦怦跳，既期待又紧张，就像赌徒即将揭开最后的底牌。
泥土很松软，没费多大劲，铲子就碰到了一个硬物。他放下铲子，用手轻轻扒开泥土。很快，一个比成人拳头还要大、纺锤形、黄白色的块茎暴露了出来！表面环纹清晰，质地坚实，散发着一股特有的、淡淡的药香。
成了！
张大山强忍着欢呼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将整个块茎挖了出来，捧在手里，沉甸甸的，估计得有斤把重！这品相，这个头，比他上次卖掉的土茯苓看着还要喜人！
他如法炮制，将其余几株重点照顾的天麻也挖了出来。个头虽然略有差异，但个个饱满扎实，一看就是上等货。他把这些“宝贝”轻轻放进麻袋，心里盘算着，这些要是都卖了，得值多少钱？怎么也得比那一百块多吧？
收获的喜悦冲淡了连日的疲惫。他坐在地上，擦了把汗，看着被挖开的小坑，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这块地灵气足，得继续利用起来。是留种扩繁，还是再种点别的？
他下意识地展开左眼的能力，想再看看这片地的“气”。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刚刚挖出最大那株天麻的土坑时，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坑底，在湿润的泥土下面，似乎……还有东西！
不是天麻的根须，而是一种……不一样的光泽？在左眼的视野里，那坑底深处，竟然透出了一抹极其微弱、但异常纯粹凝实的金黄色光芒！这金光，比他之前看到的土茯苓的黄光，要深邃、耀眼得多！
难道……下面还有更好的东西？或者说，这天麻长这么好，是因为下面这东西的滋养？
这个发现让张大山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原本以为收获已经结束，没想到真正的宝贝还在下面！
他立刻拿起铲子，也顾不上休息了，对着那个土坑，更加小心地往下挖。他怕伤到下面的东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考古。
挖了大约一尺深，铲尖碰到了一个硬物，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赶紧扔掉铲子，用手扒开浮土。
一块鸡蛋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沾满泥土的“石头”露了出来。但这“石头”入手沉甸甸、凉丝丝的，借着微弱的天光，他用手抹去表面的泥土，一抹耀眼夺目的、仿佛凝固的鸡油般的金黄色，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这是……黄金？！
张大山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差点手一软把东西掉地上。
他使劲眨了眨眼，甚至用右眼看了看，没错，是金黄色！他又把“石头”凑到眼前，用左眼仔细看。那凝实、纯粹的金光，正是从这物体内部散发出来的，强烈而稳定！
他颤抖着手，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质地相对柔软，留下了清晰的划痕！不是黄铁矿那种傻金色，这……这他妈好像真是金子！是一块狗头金（天然金块）！
发财了！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中了他，让他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一块土茯苓卖一百，一株好天麻可能卖几百，可这一块金子……值多少钱？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紧紧攥着这块沉甸甸的金疙瘩，冰凉的触感却让他浑身发热。他做梦都没想到，这后山荒坡底下，竟然埋着这等宝贝！
是了，肯定是了！这片坡地的“灵气”，这附近能长出好药材，根源恐怕就在这块狗头金上！它常年累月，潜移默化地滋养着这片土地！
狂喜之后，是巨大的恐慌。这玩意儿太扎手了！怎么处理？拿去卖？怎么跟人解释来源？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王老歪、刘胖子那些人要是知道了……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瞬间冷静了下来。这金子，是福是祸，现在还说不定！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金块上的泥土仔细擦干净，借着月光又端详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把它和那些天麻分开，用一块破布单独包好，紧紧塞进贴身的衣兜里。那沉甸甸的坠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怀揣着怎样的巨宝。
他把土坑回填好，尽量恢复原样，然后背着装有天麻的麻袋，怀揣着那块能改变命运的金疙瘩，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山。
这一夜，张大山失眠了。
他躺在炕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麻袋里的天麻代表着一条稳妥但缓慢的致富路。而怀里那块金子，则代表着一夜暴富的可能，但也伴随着未知的巨大风险。
该怎么选？
直接卖掉金子，远走高飞？可爹妈怎么办？这穷家破业，真的就能一走了之？而且，外面的世界，就一定好吗？
把金子藏起来，继续靠种药材慢慢积累？那这块金子的意义何在？万一藏不住，或者以后贬值了呢？
他翻来覆去，第一次感觉“运气”太好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这块意外得来的金疙瘩，像一团火，烤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迷迷糊糊睡去，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布包。
他得好好想想，必须想个万全之策。这步棋，一旦走错，可能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