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选的这条路，蜿蜒向上，隐没在浓密的古树林里。林间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盘根错节的树根，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大家都受了伤，体力消耗大，速度很慢。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雾气淡了些，露出开阔的石台。石台尽头，并排立着三座古朴的石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门内旋转着水波纹般的能量光幕，看不清后面的景象。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三条问心路入口了。九幽教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已经选择其中一道门进去了。
“三道门，一模一样，怎么选？”算盘挠着头，看着三道一模一样的石门，一脸纠结。
青黛试图用罗盘感应，但罗盘靠近石门后，指针疯狂旋转，根本无法定位。紫苏则警惕地观察四周，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我心里明白，这三条路恐怕无关对错，更多是要看各自的心性和缘分深浅。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怀中那枚斩蛟石片传来的微凉触感，目光落在中间那扇门上。石片传来微弱的牵引。
“走中间吧。”我说道，没有过多解释。
清荷点了点头，算盘没意见，青黛和紫苏也表示同意。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调整了下呼吸，然后我当先一步，踏进了那扇光幕石门。
穿过一层冰凉的水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一条狭窄幽深的石质通道，两侧是光滑如镜的石壁，刻画着与剑有关的古老图案。通道前方弥漫着淡淡的白色光晕，看不到尽头。
这看似平常的通道，竟然有能够压制实力的作用。我刚走进通道，顿感气血翻涌，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每踏出一步，都要付出很重的代价。
清荷本就受伤的身体遭到压制，也瞬间撑不住陷入半昏迷中。
我抱起她小心地往前走去。通道内异常安静，只能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走了没多久，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毫无征兆地亮起符文，紧接着，一道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凭空凝聚，如雨点般密集的向我们激射而来！
“小心！是剑阵！”我低喝一声，拼着一只手挥动手中的长刀格挡。青黛的符箓、紫苏的短刃也同时舞动。
这剑气威力很强，破坏力极大，而且源源不绝。我们本就带伤，应付起来艰难吃力。算盘更是手忙脚乱，只能凭借灵活的身法左右闪躲，偶尔用他那不顺手的地质锤挡开几道剑气，嘴里哇哇乱叫。
“这他娘的是什么问心路？分明是杀人路啊！”算盘一边躲一边抱怨。
就在我们艰难抵挡之时，前方那淡淡的光晕中，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再次凝聚，正是我之前在井底和道观外惊鸿一瞥的吕祖意念化身。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我们在剑阵中挣扎，脸上看不出喜乐。
他没有说话，但那目光能穿透一切，直视我们内心深处。
我一边挥刀格挡剑气，一边心念电转。这剑阵看似凶险，但只是在阻止我们前进，而没有刻意伤人，更像是……考验？考验我们对力量的理解和运用？还是考验我们在绝境中的应对？
我想起老道的话，想起问心两个字。再这样硬拼下去，我们迟早会筋疲力尽。我尝试着不再用蛮力对抗剑气，用心去感知它们运行的轨迹，寻找其中的规律和……破绽。
我的动作慢了下来，刀光不再追求凌厉，变得更为精准巧妙，全神贯注着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力道打偏袭来的剑气。虽然肩胛骨上的伤口溢出了血，传来阵阵剧痛，但我渐渐感觉到压力小了。
清荷也有所领悟，为了不给我们制造负担，顶着剧痛靠在石壁上艰难回击着。丝带不再硬碰硬，把部分剑气的力量向一旁分散引导。青黛和紫苏也各自调整着策略。
只有算盘，依旧在那里手足无措，纯粹靠本能和运气闪避，好几次险象环生。
白色光影的目光，在我和清荷身上多停留了一秒，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就在这时，另一条通道的方向，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和愤怒的喝骂，还夹杂着术法爆发的轰鸣声，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是九幽教的人！他们显然也触发了类似的考验，但从声音判断，他们仗着人多势众，选择了硬扛，而且……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但他们遗忘了，吕祖修的是道家法门，讨厌邪戾之气，他们的应对方式，恐怕正中下怀。
剑阵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强烈的剑意渐渐稀疏，最终完全消散。通道恢复了平静，只有我们粗重的喘息声。
那白色光影依旧站在那里，终于缓缓开口，声音缥缈，仿佛从天外传来：
“剑，凶器也。然御剑之道，不在力强，而在心正。心有戾气，纵得神兵，亦为魔刃；心念通达，草木竹石，亦可为剑。”
随后那白色身影在剑意中重新凝聚，他目光如电，落在我身上，更是落在三个相互搀扶、身上带伤的女人，以及紧紧抓着我衣服的算盘身上。
那白影眸光清冷，声若剑鸣：“携三伤姝一稚子，如负千钧之累。汝，何恃而闯吾剑阵？”
我把本就站在我身前的算盘紧紧护住，直面那沛然莫御的剑压：“就凭她们信任我，拿我当朋友。凭我兄弟的手还抓着我的衣服。她们是我的伙伴，不是累赘。只要我还站着，就得带她们走过去。勇气？身处绝望之中，活下来就是勇气。”
“善。身陷樊笼而道心不堕，肩担凡情反成金刚勇。此念即是真神通，此心便是最强剑。且前行。”那白光说完，便消失不见。
这话语，带着淡淡的认可。显然，我们刚才的表现，勉强通过了第一关的剑技考验。而对九幽教那边，恐怕就是另一种评价了。
说完，那白色光影便缓缓消散在通道前方的光晕之中。
我们不敢怠慢，抓紧时间调息，处理被剑气划出的新伤。算盘一屁股坐在地上，抹着冷汗：“诶呀！我的妈呀，这吕祖老祖宗考验人也太狠了，上来就玩命啊！”
休整片刻后，我们继续沿着通道向前。前方的光晕越来越亮，似乎快到尽头了。
走出通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我们置身于一片虚无的空间中，四周是流动的霞光，脚下透明如镜。前方，出现三条岔路，每条路都笼罩在不同的光晕中——一条泛着清澈的蓝光，一条是温暖的金光，还有一条则是暗沉的红光。
那白色光影再次凝聚，他背对着我们，望着那三条岔路，悠然道：
“前方便是心境之考。贪、嗔、痴、爱、恶、欲，诸念纷扰，尔等……各自抉择吧。”
话音落下，我们几人不由自主地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分开，分别被牵引向三条不同的光路。
我眼前一花，发现自己站在那条泛着清澈蓝光的路上。清荷、青黛、紫苏和算盘，分别进入了金光和红光的路径，身影瞬间被光芒吞没。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才正式开始。这无关实力，只关乎本心。而九幽教的人，想必也陷入了各自的心境炼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