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费力地将沈清秋架回房间。
擦洗换衣服？不存在的。
她们只是粗暴地把她那身湿透脏污的黑裙脱下来扔进垃圾桶，随便找了条旧毯子把她一裹，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床上。
高烧如同烈火般灼烧着沈清秋的每一寸神经，她陷入光怪陆离的噩梦循环。
一会儿是汤泽天冷漠的眼神，一会儿是楚秋儿讥讽的笑容，一会儿是石狮子碎裂的巨响，一会儿又是无数手机镜头对着她疯狂拍摄……
她痛苦地辗转反侧，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呓语：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求求你……”
然而，守在她床边的，不是嘘寒问暖的亲人，只有王桂兰间歇性进来摸她额头，确认她有没有死，然后对着空气骂骂咧咧：
“烧这么烫！真是麻烦精！还得花钱请医生！”
“肯定是装的！想博同情！”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摊上这么个女儿！”
“扫把星！真是扫把星！”
她甚至舍不得叫家庭医生，只让佣人去药店买了最便宜的退烧药，粗鲁地掰开沈清秋的嘴灌下去，结果呛得沈清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就在王桂兰对着昏迷的女儿输出负能量时，她的手机像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是沈家那位仅存的、还有点话语权的叔公打来的。
王桂兰心里一咯噔，赶紧换上一副哭腔接起来：
“喂……叔公啊……呜呜呜……清秋她病得快不行了……”
“病？她还有脸病！”
电话那头传来叔公暴怒的吼声，差点震破王桂兰的耳膜。
“王桂兰！看看你们母女俩干的好事！”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来老宅开会！所有元老都在！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不由分说，电话被狠狠挂断。
王桂兰拿着手机，脸都白了。
半小时后，沈家老宅会议室。
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压抑，空气里弥漫着末日来临前的恐慌和兴师问罪的杀气。
仅存的七八个沈家元老和核心成员个个面沉如水，看到王桂兰进来，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她，恨不得把她凌迟处死。
王桂兰吓得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王桂兰！你还有脸来！”
叔公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跳了起来。
“看看你女儿做的好事！跑去人家门口淋雨卖惨！还被全网直播！”
“我们沈家最后一点脸面都被你们母女丢尽了！现在全网都在嘲笑我们沈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小丑！是笑话！”
另一个婶子尖声道：
“就是！本来还能勉强维持点体面，现在好了！彻底社会性死亡了！”
“我儿子在学校都被同学笑话！说他是小丑的儿子！”
“公司最后几个合作伙伴刚发来解约函！说不想和小丑企业沾上关系！”
“银行那边也来最后通牒了！说明天再不还钱，就直接申请强制拍卖！”
“王桂兰！你们母女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非要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是不是？”
指责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向王桂兰，比外面的暴雨还要猛烈。
王桂兰被骂得头晕眼花，下意识就想甩锅，哭嚷着：
“不能全怪我啊！都是沈清秋那个死丫头！”
“是她自己没本事！守不住男人还跑去丢人现眼！跟我没关系啊！我也是受害者！”
“闭嘴！”
叔公厉声打断她，眼神冰冷。
“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
“王桂兰，我告诉你，沈家要是真的完了，你们母女就是沈家的千古罪人！族谱上都得给你们记上一笔！”
“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力气，死死盯着王桂兰。
“给你们最后一条路！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去求！去跪！去磕头！哪怕把自己卖了！也必须求得龙神的原谅！让他高抬贵手，放沈家一条生路！”
“否则……”
叔公的眼神变得狠厉。
“就别怪我们这些老家伙……清理门户，大义灭亲了！”
清理门户？
大义灭亲？
王桂兰吓得全身颤抖！
她毫不怀疑这些被逼急了的族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我去……我去求……”
她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保证，“我这就回去让清秋去求……她不行我就去……我给他磕头……我……”
会议在极度压抑和恐慌中不欢而散。
王桂兰失魂落魄地回到别墅，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让她彻底癫狂。
她冲进沈清秋的房间，看着床上依旧高烧昏迷、脸色潮红的女儿，不是心疼，而是无比的怨恨和迁怒！
都是她！
要不是她没用，自己怎么会受这种气！
沈家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她猛地冲上去，竟然一把揪住沈清秋的头发，疯狂地摇晃她，歇斯底里地尖叫：
“废物！醒醒！别装了！给我起来！听见没有！”
“族老让你去求汤泽天！你去不去？你不去我们就死定了！你听见没有！”
“扫把星！赔钱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沈清秋被她摇得痛苦地呻吟起来，烧得模糊的意识根本无法理解母亲的疯狂。
王桂兰见她没反应，更加愤怒，竟然抬手就想扇她耳光！
幸好一个佣人实在看不下去，冒着被骂的风险冲进来死死拦住：
“夫人！夫人您冷静点！小姐她真的病得很重啊！会出人命的！”
王桂兰这才喘着粗气停下来，看着女儿痛苦蜷缩的样子，又想到族老的威胁，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呜呜呜……摊上这么个讨债鬼……完了……全完了……”
而沈清秋，在母亲疯狂的摇晃和哭骂声中，再次陷入更深、更冰冷的黑暗。
身体的高烧，和心底的寒意。
交织成最绝望的挽歌。
王桂兰在地上撒泼打滚、嚎哭了足足半小时，直到嗓子哑得冒烟，才算是把这股邪火和恐惧暂时发泄了出去。
她瘫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床上依旧昏睡不醒、但明显因为她的折腾而更加痛苦的沈清秋，眼神里没有一丝母亲的温情，只有怨毒和被逼到绝境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