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谷西侧的废弃粮仓泛着陈年霉变的酸腐味,林野将第七块浸透沥青的木板嵌进粮仓地基时,指腹被木刺划开的伤口正渗出淡红色的血珠 —— 这血珠滴落在辐射硬化的泥土上,竟诡异地聚而不散,像被某种无形的力场包裹着。粮仓周围的地面布满细密的裂纹,昨夜的辐射仪读数显示这里的土壤辐射值已达 0.32Sv\/h,比谷内平均水平高出 0.04,裂纹中隐约可见银灰色的纤维,在晨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这些木板得再烧透三分。” 老周的声音从粮仓顶部传来,老人正蹲在横梁上加固防辐射网,网眼的铁丝上缠绕着浸过碱水的麻布,在 0.3Sv\/h 的辐射场中微微颤动。他腰间别着的青铜短刀反射出刺眼的光,刀鞘上刻着的 “防鼠” 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浅淡,却仍能看出笔画间的凌厉 —— 这是二十年前档案谷遭遇大规模鼠灾后,老周亲手锻造的武器,刀刃淬过变异蟾蜍的毒液,对辐射区的生物有奇效。
林野的目光落在粮仓墙角的鼠洞上。洞口边缘的泥土呈现出不自然的焦黑色,用树枝探入丈量,深度竟达丈余,远超普通田鼠的打洞能力。他从帆布包取出特制的纤维检测仪,这仪器的核心部件来自旧文明的纺织厂设备,能分析 0.1 毫米以下的纤维成分。当探针插入鼠洞的瞬间,仪器屏幕上的波形突然剧烈跳动,显示洞中残留的纤维含氧量是普通鼠毛的三倍,且含有异常偏高的铁元素 —— 与红锈林荆棘纤维的金属成分如出一辙。
“阿正,把硫磺粉递过来!” 林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指尖在检测仪的刻度盘上滑动,试图锁定纤维的辐射共振频率。这些硫磺是昨日从石磨村换来的,晶体中混着细微的铅颗粒,在 0.3Sv\/h 的环境下能缓慢释放出硫化气体,对辐射变异生物有天然的驱避作用。他注意到硫磺晶体的断面在阳光下呈现出规则的六边形,与《开元占经》星图中螺旋星的晶体结构完全一致。
少年抱着陶瓮跑过来时,草鞋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打滑,瓮口的麻布松动,撒出的硫磺粉在空气中形成淡蓝色的烟雾。“林哥,粮仓东侧的鼠洞连成了片!” 阿正的脸颊沾着灰黑色的泥土,那是从鼠洞掏出的排泄物,其中混着的银白色纤维正随着呼吸在他鼻尖颤动,“老周叔说那些洞像被什么东西统一挖的,洞口大小都差不离。”
林野蹲下身,用骨尺丈量最边缘的鼠洞直径。不多不少,恰好三寸七分,与他昨夜梦中所见的 “纤维通道” 尺寸分毫不差。他将硫磺粉均匀地撒在洞口周围,粉末接触到土壤的瞬间,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地面的裂纹中冒出淡紫色的烟雾,那些银灰色纤维在烟雾中蜷缩、发黑,却仍有几根顽强地向上蠕动,尖端的倒刺闪着幽微的光。
粮仓顶部的防辐射网突然发出崩裂的声响。林野抬头看见老周正用短刀劈砍一根从横梁钻出的鼠尾,那尾巴的毛色呈现出诡异的金属灰,鳞片般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流动的红光 —— 是辐射结晶在血管中形成的 “红锈病” 特征。“这畜生的牙能咬穿铅板!” 老人的怒吼混着鼠群尖锐的嘶鸣,他脚下的木板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鼠眼,每个瞳孔中都映着螺旋状的光斑。
林野迅速将帆布包中的备用木板铺开,这些木板在 0.35Sv\/h 的辐射场中晾晒了整整六日,纤维中的木质素已转化为稳定的胶体,硬度堪比旧文明的低碳钢。他用青铜钉子将木板钉成三角形的防御结构,钉子敲入地面时,竟触发了隐藏在土壤下的纤维网络 —— 那些银灰色细丝突然绷直,在粮仓周围形成细密的网,将所有鼠洞牢牢罩住,网眼的大小恰好能阻挡成年鼠的通行,却允许幼年鼠钻过,形成巧妙的 “陷阱式筛选”。
“这些纤维在帮我们?” 阿正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少年举着辐射仪凑近纤维网,指针在 0.33Sv\/h 处稳定跳动,网丝中渗出的汁液在阳光下凝成细小的晶体,与林野腕间胎记的结晶成分完全一致。他突然想起昨日处理《齐民要术》残页时,那些记载 “防鼠术” 的纤维中,也有同样的晶体结构,只是当时以为是辐射污染的痕迹。
老周从横梁上跃下,短刀上的鼠血在地面滴出蜿蜒的轨迹,与纤维网的纹路形成奇妙的呼应。“别高兴太早。” 老人用刀挑起一缕银灰色纤维,在晨光下拉伸至极限,纤维断裂的瞬间释放出刺鼻的气味,“这是‘共生纤维’,它们既防鼠,也在吸收谷里的辐射能,长此以往……”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地鸣打断。林野感觉脚下的地面正在轻微震颤,粮仓墙角的纤维网突然剧烈抖动,网眼间的鼠洞冒出大量灰褐色的鼠群,每只鼠的背部都长着角质化的突起,突起的形状呈现出规则的螺旋,与《开元占经》星图中的螺旋星完全吻合。最前排的几只老鼠竟用前爪刨挖纤维网,爪尖的硬度能在木板上留下清晰的划痕 —— 这已不是普通的变异,而是被某种力量定向改造的结果。
“启动火攻装置!” 林野的声音在鼠群的嘶鸣中格外清晰,他拽动藏在地面下的麻绳,粮仓周围立刻升起圈浸过煤油的麻布墙,这些麻布在硫磺蒸汽中已预先干燥,遇火即燃的特性是他根据《天工开物》“草木篇” 的记载改良的。当火柴划燃的瞬间,他注意到火焰的颜色呈现出异常的蓝绿色,这是燃烧含辐射纤维的典型特征,与红锈林边缘的自燃现象完全一致。
鼠群的反应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它们没有四散逃窜,反而朝着火焰最旺的地方聚集,背部的螺旋突起在高温下发出红光,仿佛在吸收热能。林野突然想起昨夜分析的纤维数据 —— 这些鼠毛纤维的燃点比普通鼠毛高 30%,且燃烧时会释放出促进繁殖的信息素。“这是陷阱!” 他猛地拽住正要添加煤油的阿正,“它们在利用火焰传播虫卵!”
老周的短刀突然指向粮仓顶部。林野抬头看见横梁上爬满了体型硕大的母鼠,腹部的皮肤薄如蝉翼,能清晰看见里面蠕动的幼鼠,每个幼鼠的背上都有螺旋状的印记,与纤维网的纹路完全吻合。“是净化者搞的鬼!” 老人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他们在鼠群体内植入了共生纤维,让这些畜生变成移动的辐射源!”
纤维网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林野低头看见网眼间的银灰色细丝正在溶解,鼠群的爪尖分泌出淡绿色的汁液,那汁液滴落在纤维上,竟能快速分解木质素胶体。他迅速从帆布包取出最后备用的辐射抑制剂,这药剂是用辐射冰原的苔藓熬制的,在 0.4Sv\/h 的环境下仍能保持活性。当药剂泼向纤维网的瞬间,溶解的细丝突然重新凝结,在网眼间形成更细密的保护层,表面的结晶在阳光下泛出与林野腕间胎记相同的光泽。
战斗持续到正午。当最后一只母鼠被老周的短刀钉在粮仓的木板上时,林野注意到鼠尸背部的螺旋突起开始发光,纤维在辐射场中自行重组,在木板上拼出残缺的星图 —— 北斗七星的位置与谷内七处防御工事完全对应,斗柄延长线的终点,正是典籍库最深层的石壁。
清理战场时,阿正发现鼠洞深处藏着个金属容器。林野用青铜短刀撬开容器,里面的纤维样本在阳光下泛着蓝绿色的光,与他在荆棘丛中发现的 734 号样本完全一致,只是纤维的螺旋密度更高,辐射耐受性更强。容器底部刻着行细小的字:“净化计划?鼠群载体?第七阶段”,字迹的边缘泛着暗红色,像是用新鲜血液书写的。
“这些畜生在帮他们挖通道。” 老周用刀剖开最大那只母鼠的腹部,胃里的纤维团在辐射仪下发出微弱的蜂鸣,指针稳定在 0.38Sv\/h,“通道的终点…… 恐怕是典籍库。”
林野的目光落在粮仓周围的纤维网上。那些银灰色细丝在战斗后呈现出异常的活跃,正顺着鼠洞的方向缓慢延伸,尖端的倒刺在地面划出螺旋状的轨迹,与《开元占经》星图中的暗线完全吻合。他突然明白这些 “共生纤维” 的真正用途 —— 既不是单纯的防御,也不是无目的的破坏,而是在按照某种预设的坐标,编织通往核心机密的路径。
修复防御工事的过程中,林野特意将鼠尸背部的螺旋纤维剥离出来,与《开元占经》的残页纤维进行对比。在显微镜下,两者的晶体结构呈现出完美的互补性,仿佛来自同一套设计图纸。当他将自己的血滴在两种纤维的交界处时,晶体突然开始融合,在载玻片上拼出完整的星图,其中 “天枢星” 的位置,恰好对应着典籍库中那根刻满星图的石柱。
夕阳西下时,粮仓的防御工事终于修复完毕。新的纤维网在暮色中泛着淡蓝色的光,网眼间的硫磺晶体随着辐射强度的变化闪烁不定,像无数只警惕的眼睛。林野望着红锈林的方向,那里的天际线正泛起诡异的紫色,与鼠群眼睛里的螺旋光斑如出一辙。他知道,这场看似简单的鼠患,不过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 那些藏在纤维里的密码,那些刻在星图上的坐标,正通过这些变异的生灵,一步步逼近档案谷的核心。
老周将鼠尸集中焚烧时,火焰的颜色始终保持着诡异的蓝绿色,灰烬中未燃尽的纤维在风中拼出细小的螺旋,像在传递某种信息。林野将那个刻着 “净化计划” 的金属容器锁进铅盒,盒盖合拢的瞬间,他听见纤维摩擦的细微声响,仿佛有无数只老鼠在黑暗中,正沿着新的通道,悄无声息地掘进。
腕间的胎记在暮色中微微发烫。林野低头看着那片淡青色的印记,突然意识到它与鼠群背部的螺旋突起、纤维网的纹路、星图的螺旋星有着相同的几何比例 —— 这不是巧合,而是某种血脉与辐射、生物与纤维之间的神秘共鸣,是 “大断裂” 留下的密码,也是守护档案谷的最后一道防线。
夜幕降临时,粮仓的辐射仪稳定在 0.31Sv\/h。林野最后检查了一遍防御工事,纤维网的每个节点都挂着浸过抑制剂的麻布,网下的鼠洞填满了硫磺与石灰的混合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却奇异地掩盖了辐射尘的腥甜。他知道,今夜的平静只是暂时的,那些潜伏在地下的纤维与鼠群,正等待着某个信号的召唤,而他与档案谷的守卷人,必须在那之前,破译藏在纤维与星图中的终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