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拦在姚悯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姚悯望着他，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轻声问“通天…有什么事吗？”
通天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地开口“你与那陌生男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不先找我们说清楚？你们两次离席，到底去做了什么？还有…”
“停！”姚悯连忙出声打断，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放柔道“这些事情，等日后我再告诉你，好吗？”
通天深吸一口气，眉宇间拢起几分不悦，双臂环胸道“行…那你得让我跟着”
姚悯诧异地看了眼通天，随后转念一想，这些事他们迟早要知道，索性点了点头，没再拒绝
姚悯在前头走，通天便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帝俊面前
帝俊见来人是姚悯与通天，笑着招呼“是姚悯道友与通天道友啊”
姚悯笑着回礼“恭贺帝俊道友。我有要紧事想与你相谈，不知可有静处？”她将“要紧事”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帝俊听她语气郑重，神色骤然一凛，肃容道“自然是有的，姚悯道友请随我来”
姚悯微微颔首，随后便与通天一同跟着帝俊往主殿走去
主殿内烛火摇曳，青铜鼎中燃着凝神香，烟气袅袅缠上梁柱
帝俊抬手屏退左右，殿门吱呀合上时，他才转向姚悯“道友不妨直言”
姚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角，目光扫过殿中悬挂的河图洛书，沉声道“帝俊道友执掌妖族，如今洪荒之内声势日隆，本是该贺。只是贺礼之外，我还想给道友提个醒”她笑着走到桌案边，看着上面堆叠的奏折，十有八九都关乎巫妖纷“妖族如今势大，可越盛的火焰，越容易引来不该有的风…”
帝俊眉峰微挑，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姚悯道友何出此言？难不成是听闻了什么风声？”
姚悯目光坦然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平缓却带着分量“道友觉得，巫妖之间那些摩擦，真的只是两族脾性不合？巫族刚猛，妖族傲岸，这话没错，可哪次冲突不是刚起个头，就有人在暗处添柴，让火星子转眼成了燎原势？”
她顿了顿，见帝俊神色渐凝，又道“洪荒之中，总有些看不见的手，喜欢看着强族相斗。仿佛唯有两败俱伤，才合了祂的心意”
她又走到靠椅上坐下，续道“道友试想，若是两族真斗到不死不休，最后便宜的是谁？恐怕不是妖族，也不是巫族…”
通天在旁听得心头一震，刚要插话，却被姚悯递来的眼神按住
帝俊指尖在玉座扶手上一顿，眸光沉了沉，他自负智计，怎会没察觉过那些冲突里的蹊跷，只是从未往“天道”那层想。此刻被姚悯点破“看不见的手”过往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猛地翻涌上来
某次边境冲突里凭空多出的妖族尸身，某份巫族战报里被篡改的伤亡数字…后背竟丝丝泛起寒意
“道友的意思是……”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
姚悯见他神色，便知他已摸到了关键，当即抬手，指尖凝起淡金色灵光，悄然布下结界隔绝天机“既然帝俊道友猜到了，那我便直言了…”
姚悯指尖的灵光在结界上漾开一圈淡纹，语气依旧平淡，却像冰锥敲在青铜鼎上，字字清越“那些看不见的手，便是天道”
帝俊猛地攥紧了扶手，玉质的纹路硌进掌心“天道？祂为何要针对巫妖？”
姚悯翻了个白眼，心里暗叹：还能因为什么，因为祂觉得你们碍眼了呗
姚悯手指轻叩扶手“天道要的从不是巫妖分胜负，是借你们的刀，斩尽这洪荒里与盘古大神渊源最深的血脉”
帝俊神色凝重道“盘古血脉？巫族是盘古精血所化，可我妖族……”
“道友忘了？”姚悯打断他，声音轻却像冰锥，“巫族承盘古精血，是洪荒里最贴近盘古真身的族群没错”她眼眸一转，轻笑道“可你们诞生于太阳星，而太阳星本是盘古左眼所化。你与太一的气运，从来都系在盘古开天的余泽上”
她抬眼扫过一旁的通天，指尖轻轻点在桌案的奏折上，话锋陡然转厉“天道要的不是洪荒安稳，是绝对的掌控。凡有盘古烙印的，都是祂眼里的‘旧尘’，必须扫干净…”
帝俊喉结滚动，星眸里翻涌着惊涛“祂…祂为何要如此？”
姚悯嗤笑出声道“盘古开天辟地，才有了这洪荒。可天道要自立，便容不得这天地间还留着创世神的影子“
帝俊有些不敢置信，这一切都是天道的算计”“所以那些冲突…”
“都是祂递的柴”姚悯打断他，“小到边境厮杀，大到未来可能的大战，祂早就布好了局，就等你们两族流尽最后一滴血，好让洪荒彻底‘干净’”
一旁的通天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得像要碎开
他一直以为巫妖纷争是族群恩怨，此刻听姚悯点破天道要清剿盘古相关生灵，后背瞬间爬满冷汗
通天心里惊涛骇浪，他们三清源自盘古元神，岂不是也在这份“旧尘”名单里？呼吸都骤然凝住，目光死死盯着姚悯，瞳孔里满是震骇
姚悯似有若无瞥了他一眼，续道“不止巫族妖族，洪荒里与盘古大道沾边的，迟早都要被祂视作眼中钉。祂要的是一个没有‘前朝余孽’的洪荒，好让祂的规则彻底扎根”
帝俊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指尖在扶手上划出浅痕“祂就不怕…”
“怕什么？”姚悯轻笑一声，笑意却没到眼底看，“祂是天道，执掌洪荒运转，你们斗得越凶，祂收网时越名正言顺”
姚悯从袖中取出一卷泛着大道金光的契约，轻轻放在案上“这是大道和平契约，以大道为凭，巫妖两族立誓七元会内互不攻伐。签了它，至少能断了祂眼下的算计，给你们留一线生机”
“签了它，就能躲过去？”帝俊的声音有些发哑
“躲不过，但能缓，在我找到办法前…”姚悯指尖点在契约上，“至少让祂知道，不是所有生灵都甘愿做祂的棋子”
通天始终没说话，只是后背绷得像张满弓，额角的青筋微微跳着
他看着那卷契约，又看向姚悯平静的侧脸，只觉得过往认知的洪荒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原来他们这些自恃强大的生灵，早已被天道圈进了待清剿的名单里
帝俊沉默良久，终于抬手，指尖落在契约的落款处，金光顺着他的指尖漫上去，映得他眼底一片复杂“好，我签！”
金色符文融入卷轴，契约陡然爆发出万丈金光，冲天而去，隐入洪荒虚空
姚悯笑着收起契约，她站了起来道“妖庭里面的天道眼线，我已经处理干净了，后面的事情我相信帝俊道友会处理好的”
帝俊望着那道消失的光痕，指尖仍残留着契约的灼热，沉声道“多谢姚悯道友点破迷局。妖庭这边，我会立刻彻查过往卷宗，但凡与巫族冲突有关的蛛丝马迹，定要揪出那些藏在暗处的‘柴’”
姚悯颔首“道友明智。七元会的缓冲，足够做很多事了，我会在这期间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说罢转身，目光不经意扫过通天
他仍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拳心攥出的红痕在素色道袍上格外显眼，眼底的震骇尚未褪去，像是被惊雷劈中后，连呼吸都忘了调和
“通天？”姚悯轻唤一声
通天猛地回神，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只是快步跟上她的脚步
殿门开启的瞬间，外头的风卷着星子的凉意扑进来，吹得通天鬓角的发丝微乱，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姚悯，想问的话堵在喉头
姚悯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却没回头，只淡淡道“通天，有些事，躲不过去的…只是时候未到”
通天望着姚悯的背影，指尖无意识绞紧了道袍，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这个看似温和的“朋友”，要走的竟是一条与天道为敌的绝路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主殿，身后传来帝俊吩咐属下调查卷宗的声音，沉肃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原来洪荒的天，早就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悬起了屠刀，将他们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