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达揭开绷带,看着再一次被血渍渗透的纱布,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几分火气:“这就是你说的皮外伤!刀上没毒?!”
雪羽正在垂眼看肋下犹在渗血的伤口,闻言抬眸看他,轻笑了笑:“是皮外伤,不是毒,不必担心。”
透过面具,对上那双依旧澄静柔和如一汪秋水的眸子,武达生不出怒气,只皱眉道:“明日不要骑马了。”
雪羽摇了摇头:“尽快赶回王府吧。”
自老兵道出白衣人很可能是楚渊皇族供奉的身份,雪羽也猜到了那几柄匕首上涂抹的情药——游仙枕上香,一种用以调教欲奴所用的秘药,与轻衣楼的合欢凝香露有异曲同工之用,侵入骨血,混淆感知,长期浸染,再佐以相应的调教手段如鞭笞、责打,乃至扼喉、窒息等,令欲奴分不清何为痛楚与凌辱,唯知承欲求欢。
此类药物一旦入体,药性便无法祛除。譬如雪羽,哪怕断药已有十数年,经功体淬炼、修为突破,肉躯堪称脱胎换骨,仍旧无法摆脱早已深入骨髓的药性。
纾解能治其标,只是雪羽久经严苛调教,情欲只由她人掌控,已然无法自行纾解。
强行压制的结果便是气血涌动不休,刀伤本就在血脉旺盛处,如此方出现一次又一次的渗血。
“你——”武达欲言又止。
雪羽抬眸看他,武达迟疑许久,终于吐出来一句:“为什么不逃?”
第一句说出来,后面的话便顺畅得多,武达压低声音:“天下这么大,各处风起云涌,便是玉剑楚渊也有鞭长莫及之地,何处不能容身?”
都是男人,朝夕相处日日换药,雪羽如今的诸多情形,武达自然不会一无所觉。
雪羽微露莞尔:“此言出你口,入我耳,自此终结便算罢了。”
武达心下敬重雪羽,他出自北定王府,知晓这世间有诸多钳制人的恶劣手段,料定雪羽亦是如此,肺腑之间不由再起愤懑怒意。
雪羽摇摇头,看着他道:“吾主,对我很好。”
武达浓眉横挑,几乎气笑出声:“很好?”
雪羽认真颔首:“很好。”
至少作为侍奴而言。
而他,原就是她的侍奴,不是吗?
“我看你是没有吃过细糠!”
武达愤愤地把涂了药粉的纱布一把烀到雪羽背后的伤口上,随手缠好绷带。
雪羽轻笑:“校尉历经沙场,有修为功勋在身,为何不谋一个出身,反而甘愿屈居家将之位?”
“啧!”武达本欲再继续嘲讽几句,却还是道:“你道平头百姓谋个出身那般容易的?求爷爷告奶奶不说,便是混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职,人情来往也要繁琐憋屈死个人!况且我们王爷英武仁义,于我于北疆都有大恩,对家将部下皆是关照体恤,从不打骂苛责,这般英主,我等抛头颅洒热血追随也是理所应当!”
“我家主人救我于微末,给了我庇身之所,又悉心栽培教导。其执掌尊位,令行域内,乱世之下,玉剑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武道向荣,且尚有余力驰援四方——”
雪羽笑看他:“如此英主,又为何不该忠心追随呢?”
武达语塞,思前想后憋不出反驳之言,哑然片刻,终是摇了摇头:“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抓紧时间好好休息。”
雪羽目送他步出军帐,睫羽微垂,掩下眸中的晦涩。
本就是出身如此,选择苟活致这副肉躯淫浪如此,又如何去怨罪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