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也就是考试的最后一天。
无论如何,今天晚上,这场考试的最终结果就要揭晓了,是胜是败总要有个定论。
但这不在现在的野原光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已经躺平了。
从前天晚上到现在,绫小路清隆,轻井泽惠,堀北铃音,平田洋介四人轮番上阵。
他舌战群儒,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总算把这几个都安抚下来了,加上先前的栉田桔梗,d班可以说是被他收入囊中,算是自己人了。
这就是这场考试最大的收获了,当然还有其他人的成长。
野原光这三年的主要目标就是收服整座学校的班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只需要提线木偶一样的服从者,相反他更在乎他们在经历中所汲取的成长。
每个人都有这种那种的毛病,但绝大多数都不是天生就这样的,更多的是被他人、被学校、被社会磨出的棱角,或是逼出来的伪装。
由于各种各样的人生经历,每个人都对“信任”“合作”“输赢”有着截然不同的定义。
人的三观是难以改变的,这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由来,但“难以改变”不代表“不能改变”,就像坚硬的石头也会被流水磨出温柔的弧度。
就如刚才所说,不同的人生经历造就了不同人的不同三观,在大环境没有发生剧烈变化的时候就只能让彼此在一次次碰撞中慢慢靠近。
他们的问题本质上是畸形的教育所灌输给他们的,这种问题也只能通过教育的方式才能慢慢修正。
这也是野原光手段一直如此温和的原因。
“嗯?光在想些什么呢?”
正躺在一之濑帆波细腻大腿上的野原光此刻停止了思考,一之濑帆波的发丝随风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柑橘香。
“不,没什么,唉,帆波你说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烦恼呢?”
野原光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能看见一之濑帆波垂眸时纤长的睫毛。她指尖正轻轻梳理着他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在捧着一团蓬松的云絮调整形状听见他的话,唇角弯起个温和的弧度。
“大概是因为‘在意’的东西变多了吧。”帆波的声音很轻,混着甲板上的海风,落在耳边格外舒服。
“曾经,我的世界非常狭小,我的眼中只有妈妈和妹妹。妈妈是我生活中的依靠,妹妹则是我最亲密的伙伴。一家人为了生存,在出租屋里精打细算过着日子——妈妈会把超市临期的牛奶省给我和妹妹,妹妹会把学校发的点心藏在书包里带回家。”
帆波的指尖轻轻顿了顿,海风卷起她的发丝,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柔软:“那时候的烦恼很简单,无非是下个月的房租够不够,妹妹的课本费能不能凑齐。可就算苦,只要看着妈妈在灯下缝补衣服的背影,看着妹妹抱着我的胳膊说‘以后要跟姐姐一辈子’就觉得没什么熬不过去的。”
她低头看向野原光,指尖重新落回他的额前,慢慢理顺那缕调皮的碎发:“直到来到这所学校,认识了大家,才知道原来烦恼也会变得这么复杂。
会为桔梗七窍玲珑,却找不到一个知心朋友而心疼。会为爱里的漂亮却被人跟踪而感到气愤。会为堀北笨拙地追赶他哥哥的脚步而揪心。
会为千寻那分辨不清的爱意而哭笑不得,会为柴田足球场上的英姿而喝彩,会为神崎想要帮助同学却又因内敛的性格总是憋在心里而着急。
会为了……”
一之濑帆波的话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渐渐的一之濑帆波的声音轻了,指尖停在野原光的发梢,海风卷起她的裙摆,也卷起眼底藏不住的温柔:
“好像认识你们之后,我的心就像被分成了好多小块,每一块都装着大家的小事——谁不开心了,谁遇到麻烦了,谁又在偷偷硬撑,我都忍不住放在心上。有时候会想,要是能像以前那样,只操心妈妈和妹妹就好了,可转头看到大家又觉得这些‘麻烦’的烦恼,其实都很珍贵。或许就是幸福的烦恼吧。”
野原光看着眼前的一之濑帆波,这或许才是他此行最意外的收获——比收服d班、看着A班成长更珍贵的,是找到一个能与他共享“幸福烦恼”的人。
“但最让我烦恼的是你啊,光。”一之濑帆波的话头一转对准了野原光。
野原光的睫毛颤了颤,原本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之濑帆波垂着的眼帘,以及她耳尖那抹不易察觉的粉。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掠过,将她没说完的话揉进空气里,却让野原光心里那片刚被熨帖的地方,又泛起一阵轻痒。
“我?”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指尖轻轻勾住帆波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我可没让你为房租操心,也没让你为课本费犯难,怎么就成了最让你烦恼的人?”
帆波被他这话逗得弯了眼,指尖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用我操心,才更让人烦恼啊。”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野原光平静的眼眸里,声音放得更柔,
“我总是觉得自己在你身边,做得太少。你为大家做了那么多,可我好像就只能在一旁看着。每次看到你解决各种难题,我就很是自责,为什么不能帮上更多的忙。”一之濑帆波说着,眼中满是歉意。
野原光轻轻坐起身,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帆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用你的温柔和善良温暖着大家,这是别人都无法替代的。你对每个人的关心,就是最宝贵的力量。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些。”
“不,不是的。”一之濑帆波轻轻摇头,指尖下意识攥住野原光的衣袖,眼底的歉意又深了几分,
“我知道大家都觉得我很温柔,可这份温柔在你面前,总显得那么没用。你跟绫小路,堀北他们分析考试策略时,我只能在旁边递笔;你安抚轻井泽时,我只能默默准备热饮;就连你累得靠在椅子上休息,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傻傻地看着你。”
这是一之濑帆波第一次反驳野原光,这不由得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野原光指尖的温度顿了顿,他看着帆波眼底翻涌的不安——那不是平时温和包容的模样,更像是藏了许久的心事终于破了口,带着点急切的、想要被理解的执拗。
他没急着开口,只是轻轻松开捧着脸的手,转而握住她攥着衣袖的指尖,用指腹慢慢摩挲着她指节的薄茧。
“听着帆波,你不是谁的附庸,没有必要把‘帮我做事’当成自己的责任。你只要遵循自己的意愿就行了。”
野原光的声音沉了沉,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像是要把这份认真刻进她的心里,
“你递的那支笔,是我刚好写不出字时最需要的东西;你准备的热饮,是我跟人争论到口干舌燥时最解渴的温度;就连你坐在旁边安静看着我,都能让我知道,不用一直紧绷着神经,也有人在陪着我。”
一之濑帆波让野原光的话红了脸,连耳尖的粉色都蔓延到了脸颊,她慌忙别开眼,却忘了手还被他紧紧握着,指尖的温度顺着掌心一路烧到心口。海风卷着她的发丝,遮住了眼底慌乱又柔软的光,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说得好听,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呢。”一之濑帆波挣脱开被握住的手,指尖却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挥舞着粉拳,脸颊的红晕还没褪去,眼底却多了几分不服输的认真,像在跟他讨要一个更实在的答案。
“什么?”野原光没缓过神来,什么想法?
“如果只是想A班毕业你没必要这么忙前忙后的,你这么做一定有什么计划,可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一之濑帆波带着点委屈地说道。
听到一之濑帆波的委屈,野原光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呀!”帆波又气又急,用手扭着野原光的腰,脸颊的红晕更浓了,“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
“松手,松手,帆波,我说,我说。”
野原光连忙抓住她作乱的手,笑声渐渐收住,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指尖却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我笑是因为我没想到帆波想知道的仅仅是这个啊,至于我没说的原因在于这实在有些异想天开,我怕我说了你都不会信,所以在有较大实现的可能之前,我没有跟其他人说过。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一之濑帆波闻言,手上的力道瞬间松了,她眨了眨眼,眼底的嗔怪被好奇取代,连脸颊的红晕都淡了几分:“异想天开?再奇怪的事我都听你说,怎么会不信。天底下还有你不会做的事情。”
她轻轻挣开被握住的手,却主动往他身边凑了凑,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像在期待一个秘密。
“有啊,比如生孩子我就不会。”野原光正色道,眉头还故意微微蹙起,一副认真探讨问题的模样,可眼角那点藏不住的笑意却像漏了馅的糖,悄悄漫了出来。
这话刚落,甲板上的海风仿佛都顿了半拍。一之濑帆波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从耳尖到下颌都泛着滚烫的粉色,连攥着衣角的指尖都微微发颤。
她慌忙别开眼,不敢再看野原光的脸,声音细得像被海风揉碎的棉絮:“你、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我明明在跟你聊计划的事,讨打!”说着,她还忍不住抬手,用手背拍打着野原光。
野原光看着她这副窘迫又无措的模样,再也绷不住脸上的“正色”,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海风的清爽。
他伸手轻轻拉了拉帆波的手腕,把她微微后缩的身子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手掌碰着她发烫的皮肤时,还故意放慢了动作,接着又清了清嗓子:“好,不逗你了,真说正事。”
“我把它叫‘24亿点数’计划,又叫……‘全员A班毕业’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