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倾颜被颜可那句带着哭腔的“在你后面”惊得头皮发麻，猛地回头。
只见餐厅旁边绿化带的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抽抽噎噎地走了出来，路灯的光线照在她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正是颜可。
“我的小祖宗！”
沐倾颜一个箭步冲过去，又气又心疼，赶紧把人拉到路灯明亮些的地方。
“你真在这儿？你……你又尾随顾老师了？”
她简直不敢想象，顾琛刚才那番冷酷无情的话，被颜可一字不漏地听了去，该有多伤人。
颜可吸着鼻子，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声音哽咽却带着一股倔强。
“我……我不是故意要尾随的！我就是……就是知道你们在这里吃饭，忍不住想来看看他……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谁知道……谁知道就听到……”
她说不下去了，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沐倾颜心都揪起来了，赶紧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可可，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真怕顾琛去而复返，看到这一幕，那对颜可的打击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时，沐倾颜的司机已经把车稳稳停在了路边。沐倾颜半扶半抱着把情绪崩溃的颜可塞进了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汇入夜晚的车流。车内一时只剩下颜可压抑的啜泣声。
沐倾颜揽着颜可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无声地给予安慰。
等颜可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小声的抽噎时，沐倾颜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尽量把顾琛那番伤人的话用更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
“可可，顾老师他……可能是经历过一些事情，或者性格使然，他对这种……比较热情主动的感情，有点……嗯，不太适应，甚至有点偏见。”
沐倾颜斟酌着词句，“他觉得，仅仅因为外表就产生的强烈好感，不够……深刻，甚至有点……肤浅。”
她避开了“低俗”和“花痴”这两个最刺耳的词。
颜可靠在沐倾颜肩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我知道……我听到了……他说我肤浅、低俗、花痴……跟那些只看他脸的人一样……”
沐倾颜心里叹气，果然还是听到了最糟糕的部分。
“倾颜。”
颜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透着一股异常的清醒，“我不是傻子。我再怎么厚脸皮……也没办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我喜欢的人这样评价我。我知道尾随不好，很丢脸，很掉价……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沐倾颜，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执着：“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对他，是全心全意的！不是只因为他的脸！我……我就是特别在意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皱眉的样子，他讲题时清冷的声音，他手指划过书页的弧度……每一个细节都让我心动。这种感觉，倾颜姐，你能理解吗？”
沐倾颜看着颜可眼中那份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少女情愫，心头震动。
她想起了自己当初对厉沐言那种近乎“自虐”般的执着，虽然方式不同，但那份强烈的心意是相通的。
她用力握了握颜可的手：“我理解，可可。
真的理解，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关注他的一切，这是人之常情。”
颜可得到理解，眼泪又涌了上来，但她用力忍住了，带着点恳求说。
“倾颜，今天的事……别告诉我哥，好不好？尤其别让他知道……顾老师说了什么。”
沐倾颜立刻保证：“放心，我绝对不说！”
她想起颜离对妹妹的宠爱，语气放柔了些，“不过，你哥真的很疼爱你。他以前还跟我还有婉柔说过，‘我们家可可，就算一辈子不嫁人，我也能把她养得白白胖胖，开开心心的’。”
颜可破涕为笑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我知道哥哥对我好。可是……”
她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迷茫，“倾颜姐，我身边也有很多好看的男孩子啊，家世好，性格开朗的也不少。可是……没有一个像顾老师这样的。”
她掰着手指头数：“厉总很帅，气场强大，可是太冷了，感觉离得好远好远，像天上的星星，根本不敢靠近。我哥呢，是帅，可是他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太花了！只有顾老师……”
颜可的眼神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
“他那么干净，那么清冷，好像不食人间烟火。我从来没在他身边看到过任何异性！他就像……就像一块完美无瑕的冰玉，冰清玉洁的！感觉谁都配不上他，谁都不能靠近他！”
“冰清玉洁？”
沐倾颜被这个形容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但看着颜可认真的样子，又觉得无比贴切。
顾琛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禁欲感，确实担得起这四个字。
颜可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而且……倾颜姐，你不觉得吗？顾老师他……好像很孤独。虽然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冷冷清清的，但我总觉得……他好像把自己关在一个透明的壳子里，没有人能真正走进去，没有人能懂他。”
她抬起头，眼神真挚，“可能就是这种感觉……让我特别特别想靠近他，想温暖他，想让他知道，有人是真心喜欢他这个人，不只是那张脸的。”
沐倾颜静静地听着，内心感慨万千。少女的直觉有时敏锐得惊人。
颜可看到了顾琛完美表象下可能存在的孤独底色，这份洞察力源于她纯粹而炽热的关注。
这份喜欢，远比顾琛所认为的要深刻得多。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顾琛那堵冰墙，太厚太冷了。
她轻轻抚摸着颜可的头发：“可可，你的心意很珍贵。但是……”
她叹了口气，“顾老师的态度你也看到了，非常明确。感情不能勉强。也许，就像他说的，缘分就是这样吧。强求不来，只会让自己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