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沐言猛地转过身，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剧烈的痛苦、挣扎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他看着她，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不是！我……”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勇气，“我对你……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
这句压抑了太久太久的话终于冲口而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两人之间，“就是……就是……”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俊脸上满是挫败，“靠近你的时候，身体会……会控制不住地紧张、僵硬，脑子里会……会乱成一团，想靠近又怕……怕失控，怕被你发现……我的‘不正常’，怕你……嫌弃。”
他艰难地剖析着自己最不堪的感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自己。
沐倾颜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份深切的痛苦和挣扎，看着他因为剖白自己“缺陷”而泛红的眼眶……一股强烈的心酸和难以言喻的怜惜瞬间淹没了她。
原来那些冰冷的表象下，藏着的是这样汹涌而无法自控的暗流。
此刻她只看到一个被自己“病症”深深困扰、在她面前笨拙又脆弱的男人。
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带着一种试探和安抚的意味，轻轻覆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
厉沐言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一震，却没有甩开。
他僵硬地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她的、温热柔软的触感，那感觉奇异般地没有立刻引发他预想中的强烈排斥，反而像一剂微弱的镇定剂，稍稍缓解了那份蚀骨的紧张和恐慌。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覆盖在自己青筋凸起的手背上，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一个震惊后带着小心翼翼的触碰，一个僵硬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接纳。
那扇紧闭的心门，似乎被这石破天惊的坦白和这个微小的触碰，撬开了一道缝隙。
城市的另一端，一家新开张、灯光迷离、音乐震耳欲聋的酒吧里，气氛却截然相反地充满了火药味。
颜离早就在吧台最里面的卡座等着了。
他穿着白色寸衫衬衫，领口随意敞开，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正百无聊赖地晃着酒杯里的冰块。
他今天事务所刚完成注册，本想找个人庆祝，鬼使神差地第一个就想到了纪婉柔。
电话拨过去时，听到她那边背景音嘈杂，带着明显的火气，他心头莫名地一跳。
当纪婉柔的身影穿过迷幻的光影和晃动的人群，出现在他视线里时，颜离晃杯子的手猛地顿住，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他几乎没认出来。
眼前的女人，褪去了医师的锋利和职业套装的严谨，黑色吊带裙包裹着莹白的肌肤，锁骨精致，腰肢纤细，裙摆下笔直的长腿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晃眼。
平日里一丝不苟盘起的发丝此刻慵懒地垂落，几缕拂过她微醺泛红的脸颊，红唇饱满……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带着侵略性的性感扑面而来。
颜离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猛地松开，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喉咙莫名发干，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直到纪婉柔走到他对面坐下，带来一阵混合着冷冽香水和淡淡酒气的风。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纪婉柔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更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就拿起桌上颜离已经点好的威士忌，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她才感觉胸口的憋闷稍微散开一点。
“咳……”
颜离被呛了一下，掩饰性地咳嗽一声，眼神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在她裸露的肩膀和锁骨上流连，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和一丝……结巴。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穿成哪样？”
纪婉柔放下酒杯，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脆响，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别提了，刚从相亲战场下来，老头子发疯，非说林家那摊烂泥最近走了狗屎运，硬塞给我。”
“相亲？”
颜离听到这两个字，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瞬间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取代，像有根刺扎了一下。
林家？哪个林家？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几张面孔，语气也变得有些冲，“相到谁了？林家……林薇薇她哥？”
他知道林薇薇和沐倾颜不对付。
“不然呢？”
纪婉柔又灌了一口酒，辛辣感让她皱起眉，“我刚在电话里跟老头子吵完，林家卑鄙无耻，纵容林薇薇找记者围堵倾颜，还暗地里打压沐氏，结果老头子转头就给我安排他哥？简直荒谬！”
她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引得旁边卡座的人侧目。
颜离听着她的话，心里的烦躁感却越来越重。
不是因为林家，而是“相亲”本身。
他看着纪婉柔因为气愤而更加明艳生动的脸，看着她身上那件该死的、让他移不开眼的裙子，想到她打扮成这样是为了去见别的男人，一股无名火就“噌”地往上冒。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火气从何而来，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下意识地就想用最惯常的方式——刻薄——来掩饰。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惯常的、带着点讥诮的笑，语气轻佻又带着刺。
“呵，纪大小姐这是终于想通了？也是，年纪也不小了，再挑三拣四下去，好的都让人挑走了，可不是只能捡林家那种‘烂泥’凑合了？”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中了纪婉柔此刻最敏感脆弱的神经！
她今晚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被强迫相亲的屈辱，对林家手段的愤怒，对父亲失望，还有……内心深处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眼前这个花心混蛋那点早已尘封的、少女时期悸动的残余痛楚。
颜离这句“年纪不小”、“挑三拣四”、“凑合”，每一个字都像在狠狠扇她耳光！
纪婉柔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眸子里此刻燃起了冰冷的怒火，红唇勾起一个极其艳丽也极其冰冷的弧度。
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隔着窄小的桌子，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剐着颜离那张俊美却欠揍的脸。
“我挑三拣四？”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淬了冰的毒，“颜大少爷，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就凭你身边那些流水一样的网红、小明星？还是凭你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从不走心的‘光辉战绩’？”
她冷笑一声，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手里那杯颜色暧昧的鸡尾酒，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与其操心我是不是‘凑合’，颜大律师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吧。夜夜笙歌，荤素不忌，你就不怕哪天……得点不干不净的病？”
“得艾滋”三个字，纪婉柔没有直接说出口，但那赤裸裸的暗示和冰冷的眼神，比直接骂出来更狠毒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