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另一端，喧嚣的会所包厢里。
颜离握着早已传来忙音的手机，僵立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旁边合作方的老总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颜总？您……没事吧？刚才那位是……”
颜离猛地回过神，眼神锐利地扫了对方一眼，那眼神里的戾气和复杂情绪让对方瞬间噤声。
“没事！”
颜离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感觉包厢里的空气让他窒息。
“抱歉，王总，家里有点急事，先失陪了！”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看也没看包厢里其他人错愕的表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司机早已在门口等候。
颜离坐进后座，报出别墅的地址，便疲惫地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然而，纪婉柔那平静却字字诛心的话语，却像魔音灌耳，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我也撞过啊……”
“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
“撞得头破血流也撞不开他的心门……”
“所以，我放弃了……”
她说的……是谁？
更让他心惊的是，当纪婉柔反问“那你以后老婆能接受你这么妹控吗？”时，他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的，竟然是纪婉柔那张清秀又带着点倔强的脸！
这个认知让颜离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和……荒谬。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烦躁地降下车窗，让夜晚的凉风灌进来，试图吹散这混乱的思绪。
纪婉柔的话，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不仅剖开了他对颜可近乎病态的保护欲，也无意间剖开了他自己感情世界的一片狼藉。
她指责他对可可的掌控，可他自己呢？游戏人间，用一段段逢场作戏的感情来应付家族和内心的空洞？
而可可……她需要空间去撞南墙……
颜离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他拿出手机，点开颜可的微信头像，编辑了一条信息：「可可，到家了吗？心情好点没？」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客房的窗帘缝隙，在沐倾颜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想起昨晚颜可的状态，立刻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就快步走向隔壁客房。
推开虚掩的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昨晚那个伤心欲绝、醉醺醺的女孩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淡淡的香水味，证明颜可确实在这里待过。
“可可？”沐倾颜轻声唤道，心里有些担忧。这丫头，不会又钻牛角尖跑去找顾琛了吧？
“别喊了。”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沐倾颜转身，看到厉沐言正从主卧走出来。
他已经穿戴整齐，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冷峻，显然是准备出门。
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目光扫过沐倾颜刚睡醒、还带着点懵懂的脸。
“人家一大早就走了。”
厉沐言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随手扎起、还有些凌乱的高马尾上。
他抬手，很自然地用手指轻轻拂过她头顶翘起的一缕发丝，动作随意得仿佛做了千百遍，语气平淡，“看什么呢？担心她寻短见？”
沐倾颜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点亲昵意味的小动作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马尾，心里那点担忧被冲淡了些许，但嘴上还是硬：“谁担心她寻短见！我是怕她又做傻事！”
厉沐言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发丝柔软的触感。
他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那件印着小熊图案的棉质睡裙上停顿了半秒，随即移开，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你老公。”
“哈？”
沐倾颜被他这跳跃的思维和“老公”这个称呼弄得猝不及防，脸颊微热，“厉沐言！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厉沐言没理会她的炸毛，言归正传，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肃：“今天下午飞法国，参加一个重要的并购项目会议，大概需要一个星期。”
“啊？这么快？”
沐倾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心里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空落。
习惯了这半个月别墅里多了一个人，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冷战和斗嘴，他突然要离开一周，感觉有点……不习惯？
“嗯。”
厉沐言应了一声，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补充道，“回来给你带礼物。”
这句话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然后，他又像想起什么，叮嘱道：“记得吃早餐。”
沐倾颜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那句“回来给你带礼物”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漾开一圈涟漪。
她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点了点头：“知道了。”
就在厉沐言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沐倾颜脑子里突然蹦出那天电话里纪婉柔的那些“豪言壮语”，和她自己关于“毫无魅力”的挫败感。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了上来。
“厉沐言！”她叫住他。
厉沐言停步，回头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沐倾颜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小跑两步到他面前。
在他略带错愕的目光中，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微凉的、线条利落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沐倾颜迅速退开一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脸上强作镇定，甚至故意扬起一个挑衅的微笑：“早安吻！厉总，一路顺风！”
厉沐言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脸颊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温热的触感，带着她身上刚睡醒时特有的、淡淡的馨香。
他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慌乱？
还有一丝……被点燃的暗火？
但这所有情绪都被他强大的自制力死死压住，最终只化作一丝僵硬和更加刻意的冷淡。
他甚至没敢看她的眼睛，只是含糊地、略显急促地“哦”了一声。
随即像被烫到一样，迅速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玄关，背影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连句“再见”都忘了说。
大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