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沈知意和陆平章未再碰面,她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文竹园请了工匠来打通。
这事不难,但要收拾,有些地方还得重新翻新下,尤其是院子里,这就需要花时间。
当季的衣裳也要做。
还得让人牙子带合适的女仆、小子来家里供他们挑选。
这期间,倒是也有不少原本就在沈家伺候的奴仆来跟沈知意投诚的,其中不乏有当初背叛他们投奔到王氏那边去的人。
但沈知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不可能用曾经判主的人,自然没收用他们。
至于人牙子这里带来的人,她挑得也不算多,主要是外房那边的,可信的车夫和跑腿的小子,身边留下的也都是些力气大,身家干净的女仆和婆子。
不需要多聪明。
但必须得背景清白,力气最好也要大一些,能使得上劲,打得了人。
她可不想日后有个什么事,身边都是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妇孺,又跟上次似的全都被人欺负了去。
其实沈知意更想找几个善武的护卫,男女都要。
虽说陆平章给了她哨子,外头也有他的人护着,不需要太过担心安危一事。
但沈知意这些年学得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要把掌控权握在自己的手中。
别人的保护,始终都是别人的,她当然不是不相信陆平章。
只是她习惯了自我保护和自我掌控,习惯了把一切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只是想要在坊间挑选这样的人,岂是易事?
外面的护卫还能去武行挑选,但想要在身边安几个会武功的女使,却是不容易的。
除了真正的权贵人家,沈知意还没见过谁家女仆善武。
沈知意便顺势想到了顾玥。
她是见识过顾玥的本事的,武功绝对不算低,相处过几回也算是了解一些她的秉性。
当初她就动过这个心。
只是顾玥缺钱要照顾人,她当时也没钱请她,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现在有钱了!
沈知意几乎是在忙好后的第一日,就去威武镖局找顾玥去了。
可惜实在不赶巧,顾玥最近出去走镖了,说是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沈知意只能留下口信,让顾玥回来后来沈府找她,她有事要跟她商议。
沈知意被圣上赐婚给陆平章的事,早已在宛平城中闹开了。
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沈知意的人,这阵子都没少在私下议论她。
那些从前觉得沈知意一个商户女配不上陆砚辞的人,如今听说她要改嫁给信义侯了,还是被圣上赐婚,纵使不敢相信,但也不敢再跟从前似的胡乱非议,更不敢再说沈知意什么坏话。
每个碰到沈知意的人都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那威武镖局的人显然也知道沈知意的身份,自然客客气气应了,跟沈知意表示只要顾玥回来,就让她立刻去沈府拜见她。
转眼半个月过去。
时维五月,槐序方新,宛平城中的石榴花也都渐渐开了。
沈知意这阵子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仅在家中见了好几拨人,还被不少人家请去家里吃各种宴席。
富贵清闲人家想吃宴,从来是不怕没理由的。
今日赏花、明日斗茶,便是真寻不出个理由,也能拿个家里来了些不错的野味时蔬,请她过去品鉴清尝一番的由头。
沈知意挑了几家去了,认识了一些人,之后就寻了理由不再去了。
她不耐烦天天往外跑,没意思还累。
何况这种宴席上原本也没什么好说的,顶多就是碰个面认个人,之后好方便往来。
他们请她是因为陆平章,是因为她以后的身份,想借她的身份搭上陆平章这条线。
可沈知意一来觉得自己没这么大的脸,可以让陆平章为她做这些事,二来她也不想跟这些人打太多太深的交道。
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
总归他们现在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沈知意自然不愿委屈自己,整日陪着他们瞎玩闹,她宁可在家陪着娘亲和弟弟。
这天沈知意在三房陪着她娘和二伯母做女红,说是陪,不如说是被她们教导。
她琴棋书画都擅长一些,一手络子更是精细不已,偏偏在女红一事上,实在没什么天份。
明明也会描花样。
但只要拿起那根绣花针,她就开始七歪八扭的,最后做出来的花样都看不出它原本被描时的样子。
沈知意抿着唇,跟自己手里这根绣花针较着劲。
秦氏一抬头就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朝朝什么都好,就是这女红一事上实在没什么天分。”
阮氏闻言也朝女儿那厢看了过去。
明明要绣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但见女儿绣帕上那只跟她们完全不同的鸳鸯,这乍眼瞧着竟像是一对野鸭子一样,也忍俊不禁起来。
“刚刚花样不是画得蛮好的吗?怎么下针又这样了?”阮氏问她。
想帮女儿改几针,看能不能救回来。
但看着那对鸭子样的鸳鸯,阮氏也有些无从下手。
阮氏看着女儿说:“你啊,别的事情上娘和你二伯母还能帮你,但这盖头还有给侯爷的衣裳鞋袜可都得你自己来,你这样可怎么办呢?”
阮氏看着女儿,也有些一筹莫展。
不知道女儿这么巧的手,怎么偏偏折在了这女红上面。
沈知意一听自己还要给陆平章做衣裳和鞋袜,更为头大起来,她直接把手里的绣活丢到旁边,往后一摊。
眼前发黑说道:“成个亲怎么就这么难啊?”
“侯爷又不是没衣裳穿,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做给他,他也不会穿啊,再说侯府又不是没绣娘,何必多费这个功夫做这些事啊?”
阮氏说:“不能这样讲,这是你对侯爷的心意。”
秦氏也跟着帮腔道:“是啊,朝朝,这些贴身之物最好还是得你自己做,绣娘做的哪有你做的贴心?这也是为了让你和侯爷更快的亲近起来啊。”
沈知意当然知道这事她逃不了。
她长吁短叹也就是觉得这活实在是太难了,暂时想逃避一下罢了。
叹了口气。
沈知意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继续坐起来,准备重新再绣一对鸳鸯。
茯苓忽然高高兴兴进来了:“姑娘,文竹园收拾好了,佩兰姐姐让您和夫人过去看看呢!”
沈知意一听这话,立刻丢下重新拿起的绣花针,跟阮氏她们说道:“娘,二伯母,我们先去看看吧!”
阮氏岂会看不出女儿这是在故意逃避做绣活?但也没舍得说她。
反正距离女儿成亲也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女儿一向聪慧,总能学会的。
倒也没必要整日逼着她做这些事,阮氏也舍不得。
她点点头,转过头跟秦氏说:“那二嫂,我们去看看?”
秦氏当然不会拒绝,笑着说好。
一行人往隔壁走。
原本相隔的墙壁现在被打出一个月洞门的样子,可供两边的人通行往来。
这一打通,两个院子相连后,明显空间大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狭窄局促了。
沈知意扶着阮氏进了月门,佩兰就领着人在那等候。
看到她们过来,已经养好身体的佩兰立刻领着人笑盈盈地过来跟她们问好了,又跟沈知意说:“少爷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书籍衣物也都搬过来了。”
“还有按照夫人的意思,最大的房间留给您,日后您跟侯爷回来要留宿的话也方便。”
沈知意之前就此事跟她娘商量过。
她是觉得没必要,她跟陆平章那个关系,就算陆平章肯勉为其难屈尊来沈府,也定不可能留宿的。
但这件事上她娘很坚持。
按照她娘的话是,不管侯爷肯不肯住下,他们的态度得提前摆出来。
侯爷对她看重,他们自然也不能轻慢了侯爷。
沈知意听她娘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了。
阮氏说:“过去看看。”
“是!”
佩兰脆生生应是。
她带着她们三人先后去了沈佑和沈知意的房间,之后又往厨房走了一趟。
厨房这边也已经全部收拾好,可以开火了。
沈知意昨日就让人采买了一些东西回来,这会看着眼前这个干净整齐的厨房,自然打心里高兴。
从前祖母和大伯母掌控着他们的所有,一日三餐更是全由她们的心意来。
她们想让她们吃什么,她们就只能吃什么。
她和娘还好些,佑儿年幼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沈知意好几个晚上都看见他拼命给自己灌水,以此充饥。
所以她才一定要把文竹园拿过来,握在自己手中。
日后他们再也不需要为了一口吃的,求到别人头上去了。
“二伯母,您今天就留下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待会让厨房把您的那份也送过来,再让小厨房多添几个菜,咱们热热闹闹吃一顿。”
阮氏也出声挽留秦氏。
母女俩都开口了,秦氏自然不会拒绝,她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之后一行人先退出去。
午间,沈知意陪着两位长辈在临窗的房中吃饭,下人们也跟着开了小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喜气洋洋好不高兴。
午间沈知意还陪着两位长辈喝了些酒。
果酒,不容易醉,但阮氏大概是心里高兴,酒不醉人人自醉,喝了几杯就有些见醉了。
沈知意让人送秦氏回去。
秦氏婉拒了:“你照顾你娘,我没事。”
沈知意闻言也就没坚持,把秦氏送到门口后才重新回屋。
佩兰看她进来,起身和沈知意说:“姑娘也去歇息吧,夫人这边,奴婢会看着的。”
沈知意虽然没醉,但也的确有些乏了。
见娘亲在床上睡得安详,也就没在这继续待着。
“那我先回房,有事你让人来给我传话。”沈知意跟佩兰说完,才由茯苓陪着离开。
但她也没能立刻回房。
才走出屋子,就有下人来回禀,说是大夫人请她过去一叙。
茯苓一听这话就皱眉不高兴道:“姑娘跟她没什么好叙的,不去!”
沈知意却知道王氏找她的原因。
她跟茯苓说:“你去把我衣橱里那个盒子拿出来。”
茯苓整日跟着她,沈知意的一切东西都由她在打理,她当然知道这衣橱里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睁大眼睛。
沈知意看着她轻抬下巴,笑眯眯道:“拿来换钱去。”
茯苓立刻明白过来,眼睛倏地睁圆了,脆生生答应一声后就屁颠屁颠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