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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返回直升机坠毁点的路上时,被现实无情地掐灭。

苏澜拉着几乎失去自主行动能力的萧语微,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积雪与沙砾混合的荒原上。她们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期盼能找到哪怕一丝队友留下的痕迹,或者那架残破的直升机也能成为一个地标。然而,昨夜那场疯狂的沙暴,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抹平了一切。视线所及,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起伏不定的雪丘和沙垄,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重置,所有的过往都被彻底掩埋。甚至连那架体积不小的直升机,也如同被沙海吞噬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凸起或反光的迹象。

萧语微的目光呆滞地扫过这片空茫的死寂,每一次眺望,都像是在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撒了一把盐。她的嘴唇翕动着,无声地念叨着女儿的名字,身体里的力气仿佛也随着希望的破灭而被一点点抽空,几乎要软倒在雪地里。

“不行,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苏澜停下脚步,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萧语微,眉头紧锁,声音因疲惫和焦虑而沙哑。她环顾四周,除了苍茫还是苍茫,继续盲目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极可能错过真正的线索,甚至遭遇不测。“我们再扩大一下范围,回小镇再看看,也许我们遗漏了什么。”

这与其说是一个计划,不如说是一种不甘心的挣扎。萧语微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被动地被苏澜拉着,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再次踏上了返回那座荒废小镇的路。她的世界已经缩小到只剩下“找不到女儿”这个可怕的现实,外界的一切声音和景象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重返小镇,并没有带来新的希望。死寂的街道,破损的房屋,零星倒毙的丧尸……一切依旧。她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又将小镇及其周边细细搜寻了一遍,呼喊声在空旷的雪原上显得微弱而徒劳。依旧一无所获。

苏澜的心也一点点沉向谷底。队友们到底在哪里?难道真的全部罹难了?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但她不能放弃,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几乎崩溃的萧语微。

在实在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苏澜想起了队伍最初的约定——万一失散,前往红海港口城市亚喀巴汇合。这是目前唯一明确的目标,也是最后的希望所在。

“语微,我们去亚喀巴。”苏澜扶住萧语微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语气尽可能的坚定,“大家约好了在那里见面。陆明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见沙暴停了,一定会带着兔兔去那里!我们去那里等他们,一定能等到!”

“亚喀巴……兔兔……等……”萧语微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但那光亮背后,是更深的恐惧和不确定。她抓住苏澜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作战服里,“真的吗?他们真的会去吗?兔兔会不会在路上……会不会……”

“会的!一定会的!”苏澜打断她可怕的猜想,用力点头,试图用绝对的肯定来安抚她,“陆明锐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只要去到那里,就能见到兔兔了。”

这渺茫的希望,成了支撑萧语微继续移动的唯一动力。两人离开了小镇,沿着依稀可辨的、通往亚喀巴方向的旧路前行。

一路上,萧语微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恶化。她不再只是沉默,而是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控的絮叨和哭泣循环。

“兔兔,我的兔兔……”她不停地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如同梦呓,“她冷不冷?她饿不饿?她有没有害怕啊……有没有人给她水喝?有没有人照顾她……”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没有抓紧她……如果不是我没拉住她……”

“她那么小,那么弱,没有我在身边,她该怎么办啊……”

她的眼泪仿佛流不尽,不断地从空洞的眼睛里涌出,在冰冷的脸颊上冻结成细小的冰凌。她无意识地、反复地啃咬着自己的右手食指,那是她极度焦虑时最显着的症状。原本修剪圆润的手指被她咬得通红,皮肤破裂,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旧机械地、用力地啃咬着,仿佛通过这种自残般的行为,能稍微缓解内心那噬骨灼心的焦虑。

苏澜看着心痛不已,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任何理性的分析、任何“别担心”的劝解,在此刻萧语微失控的情绪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或者在她踉跄时及时扶住她,用自己的存在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

走了不久,前方出现了一个比之前那个小镇稍大一些的聚居点。然而,还未靠近,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随风飘来。

苏澜立刻警觉起来,将萧语微护在身后,端起了hK417突击步枪。“跟紧我,小心。”

她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由木围栏和帐篷构成的简易营地。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苏澜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营地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看穿着,大多是当地的武装人员。鲜血泼洒在雪地上,尚未完全冻结,呈现出一种刺目的暗红色,显然战斗结束不久。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硝烟的味道。

苏澜示意萧语微待在原地隐蔽,自己则压低身形,快速进入营地检查。她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上的伤口。

都是制式武器的弹孔。而且,射击极其精准,大多集中在头部和胸部要害,很多是一击毙命。这种高效、冷酷的杀戮风格,让她心头猛地一跳。很怀疑是自己人所为——陆明锐的AR-15,或者尼克的FN7,甚至是陈大发的m110,都能造成这样的效果。营地内还有霰弹枪轰击的痕迹,这更让她联想到了陆明锐背上的FS pRo。

但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没有找到熟悉的弹壳,也没有任何队友留下的标记。她无法确定这到底是路过的其他幸存者小队所为,还是陆明锐他们在这里遭遇并解决了冲突。

“是……是他们吗?”萧语微颤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不敢看那满地的尸体,但眼中却燃起了一丝希冀的火焰。如果这是陆明锐做的,那说明他来过这里!他可能带着兔兔就在附近!

“不确定,”苏澜站起身,谨慎地摇了摇头,她不想给萧语微虚假的希望,“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血腥味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这时,一阵驴叫声从镇子里面传来。

苏澜心中一动,拉着萧语微绕过血腥的营地,进入镇内。果然,在路边一根歪斜的木桩上,拴着一头看起来还算健壮的毛驴,正不安地刨着蹄子。

看着身边精神恍惚、体力明显不支的萧语微,又看了看这头毛驴,苏澜立刻有了主意。萧语微的身体素质本就不以体力见长,加上这连番的精神打击和奔波,已经快到极限了。

“语微,”苏澜牵过毛驴的缰绳,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一些,“我们骑着它去亚喀巴,这样能快一点。陆明锐肯定见沙暴过去了,带着兔兔先去了那里等我们,我们得尽快赶过去。你坐上去,你身体不好,需要保存体力。”她刻意强调了“尽快找到兔兔”这个目标。

果然,一听到能更快找到女儿,萧语微几乎没有犹豫,她甚至主动靠近毛驴,在苏澜的搀扶下,有些笨拙地骑上了驴背。坐在高处,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仿佛这样就能更快地发现女儿的踪影。

苏澜松了口气,有了代步工具,至少能保证萧语微的体力,行进速度也能加快。

她们骑着毛驴走出镇子,没多远,又在路边发现了一辆手推车,车上还堆着些麦粉,旁边躺着一具男性尸体,死状凄惨。

苏澜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心中暗想:这里不久前肯定发生过激烈的冲突,可能是土匪内讧,也可能是陆明锐他们与当地武装发生了交火。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危险尚未远离。

她的目光落在手推车和毛驴之间,一个想法浮现。她利落地将手推车上的麦粉清空(这些粮食虽然宝贵,但此刻轻装赶路更重要),然后将手推车的挽具巧妙地套在了毛驴身上。

“来,语微,坐到这里来。”苏澜将萧语微从驴背上扶下来,让她坐到清空的手推车车板上。这样比骑驴更稳当,也更省力,萧语微甚至可以蜷缩着休息一下。

于是,一幅奇特的景象出现在这末世荒原上:一头毛驴拉着一辆简陋的手推车,车上坐着一位神情恍惚、不断喃喃自语的美貌妇人,旁边一位英姿飒爽、全副武装的女子持枪警戒,缓缓向着亚喀巴方向前行。

然而,交通工具的改善并没能缓解萧语微的精神状态。坐在相对“舒适”的车板上,没有了跋涉的体力消耗,她的全部精力似乎都集中到了内心的焦灼上。她的絮絮叨叨变得无穷无尽,像一盘卡带的录音机,反复播放着对女儿的担忧和自责。

“她会不会害怕?她最怕黑了……”

“她安不安全?她有没有想我?我好想你,兔兔……”

“她要是生病了怎么办?……谁照顾她呀?……”

“兔兔……回答妈妈一声啊……你在哪里……”

她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带着哭腔,在寂静的雪原上飘荡。更让苏澜揪心的是,她看到萧语微原本就被啃咬得不成样子的食指指尖,竟然渗出了殷红的血珠!而她本人却浑然不觉,依旧机械地将流血的手指送往嘴边!

“语微!别咬了!”苏澜心中一紧,立刻停下驴车,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从自己的急救包里迅速拿出止血粉和绷带,动作轻柔却迅速地为她清理伤口,进行包扎。

“听话,不能再咬了。感染的话怎么办?我们现在没有药的。”苏澜看着她空洞的眼神,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我们马上就要到亚喀巴了,很快就能见到兔兔了。你把自己弄伤了,兔兔看到会心疼的,对不对?”

提到女儿会心疼,萧语微的动作顿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指,眼神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但很快又被更深的迷茫和痛苦所淹没。她没有再啃咬,但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苏澜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知道,药物和包扎只能治疗皮肉伤,真正能治愈萧语微的,只有萧兔兔平安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保护她,带领她,尽快抵达亚喀巴,去迎接那个未知的、或许是唯一能拯救萧语微灵魂的结果。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简陋的驴车,在这冰天雪地、危机四伏的末世之路上,朝着最后的希望之地——亚喀巴,缓慢而坚定地赶去。 苏澜警惕地注视着前方和四周,手中的hK417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威胁,而她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身边那个被巨大焦虑吞噬、脆弱得如同琉璃般的同伴。守护萧语微,带她找到女儿,这是她现在唯一的,也是必须完成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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