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炫民族风》的鼓点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周默的太阳穴上，广场舞神曲的魔性旋律穿透宠物店的玻璃，把午夜空寂的街道变成了喧闹的蹦迪现场。周默猛地扑到窗边，只见对面小广场上，那几盏高杆灯惨白的光线下，巨大的音响喇叭正随着节奏疯狂震颤，喷薄而出的声浪甚至让空气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没有大妈，没有观众，只有冰冷的机器在寂静的深夜里独自狂欢。
“操！母巢干的？”陈正的声音压过噪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用通讯器上，但随即又放下——公共广播系统被入侵，报警台怕是也堵成了菜市场。
“除了它们还有谁！”周默盯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来源：[标识符：‘城市之光’]”，感觉脑仁都在跟着鼓点跳。“神曲洗脑？这他妈算什么反击？干扰睡眠引发市民暴动？”
“吱吱！吱吱吱！”陈小乐怀里的金元宝突然又疯狂地挣扎起来，小爪子胡乱地扒拉着，黑豆眼里全是刚才那种被无形辐射场惊吓后的残留恐惧。
陈小乐赶紧安抚仓鼠，瞥了一眼工作台上的辐射检测仪。数值降回了安全的0.15 μSv\/h，但金元宝的异常反应和外面震耳欲聋的神曲，都指向同一个源头——蜂巢的奶茶机，或者说，是母巢通过奶茶机释放的那个“心灵舒缓波”被干扰后产生的某种变异污染？
“哔…滋啦…哔…”
地上，机器狗那堆残骸里，那块布满裂纹的黑色模块，依旧顽强地、断断续续地闪烁着微弱的绿光，发出怪异的电子音。那调子…陈小乐眉头紧锁，越听越觉得耳熟。
“这动静…”陈正也蹲下来，用甩棍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那块还在“呻吟”的模块，“怎么跟老式调制解调器拨号上网似的？还是被门夹了的那种。”
“拨号上网？”陈小乐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对！就是那个调！‘哔哔啵啵——滋啦——’！它是不是想…想连上什么？或者…在发送残留数据？”
希望的火苗刚蹿起来，就被周默兜头一盆冷水浇灭：“连个屁！看看它！”他指着地上那堆彻底散架、冒着焦糊味的金属垃圾，“核心逻辑单元都熔了！就剩这块破板子还在抽风，能有什么用？当电子宠物养着听响？”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自己那台刚刚被奶茶洗礼过的笔记本上。屏幕上，那份揭露了“无声链条”计划和“城市之光”的母巢日志窗口还开着，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数据库的访问通道随着机器狗的崩溃彻底消失了。他们失去了唯一能撬开母巢的工具，也失去了追查“心灵抑制场”源头和反击手段的希望。
绝望的沉默笼罩下来，只有窗外神曲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轰炸：“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嘿！留下来！）”
“等等！”陈小乐突然放下还在瑟瑟发抖的金元宝，像只灵敏的兔子窜到工作台前，在一堆宠物零食、毛发梳理工具和电子零件里疯狂翻找。瓶瓶罐罐叮当作响。“我记得…我记得上次给元宝买那个进口跑轮，包装盒里塞了个啥玩意儿…好像是…压箱底的…”他嘴里念念有词，最后从最底层抽出一个巴掌大的、落满灰尘的扁平金属盒子，上面印着一个模糊不清、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LoGo，还有一行小字：“爬宠智能温湿度监控器（试用版）”。
“哈！就它！”陈小乐吹掉盒子上厚厚的灰，献宝似的捧过来，“去年展会捡的破烂，说是什么概念产品，后来公司倒闭了。我看它里面有个小型的无线信号接收模块挺别致，就拆下来想给元宝笼子装个自动喂食提醒…后来懒癌犯了，一直扔这儿！”
周默和陈正凑过去看。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块比手机还小一圈的绿色电路板，做工粗糙，几个芯片孤零零地焊在上面，旁边连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方块，应该就是接收模块。板子边缘的接口锈迹斑斑，一看就是被遗忘在角落很久的电子垃圾。
“就这？”周默嘴角抽搐，“你是打算拿它接收广场舞信号给元宝伴舞吗？”
“接收模块！重点是接收模块！”陈小乐指着那个黑色小方块，眼睛放光，“那机器狗临死前不是‘哔哔啵啵’的吗？万一…万一它是在用某种特定的频率往外发送数据包呢？就像…就像摩斯电码！这块板子虽然破，但它这个接收模块的频段贼宽，说不定能捕捉到！”
“捕捉到又怎样？”陈正皱眉，指着那堆机器狗残骸，“核心都没了，就算收到信号，你能破译？能读取？这破板子连个像样的处理器都没有！”
“没处理器…没处理器…”陈小乐被问住了，抱着那块破电路板，像抱着块烫手山芋，眼神在宠物店里乱瞟，最后落到了地上那块还在“哔…滋啦…”的黑色模块上。“那…那它呢？”他指着那块闪烁着微弱绿光的模块，“它还在‘活’着！它是不是…是不是能当‘处理器’？”
“你想干嘛？把这两块破铜烂铁焊一起？”周默觉得陈小乐的想法越来越天马行空了，“就算能焊，接口对得上吗？供电呢？这破板子电池仓都烂穿了！”他拿起那块爬宠监控板，果然，装电池的位置锈蚀得不成样子，电极片都断了。
陈小乐沉默了，盯着手里两块毫无关联、同样濒死的电路板，又看看工作台上那杯周默喝剩的、半凝固的奶茶。奶茶的甜腻香气混合着机器狗残骸的焦糊味，还有宠物店里特有的猫粮狗粮混合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鸡尾酒。
“吱…吱吱…”
笼子里，惊魂稍定的金元宝似乎被这压抑的气氛又吓到了，不安地叫唤起来，小爪子扒拉着笼门。
陈小乐下意识地走过去想安抚它，刚靠近笼子，金元宝突然一个激灵，小身体猛地一拱——
一道澄澈的、带着温热气息的淡黄色水线，精准地越过笼子缝隙，抛物线划过空气，“滋——”的一声，不偏不倚，浇在了陈小乐手里那块爬宠监控电路板上！位置正好覆盖了那个锈蚀的电池仓区域和旁边几个关键的金属触点！
“我靠！元宝！”陈小乐手一抖，差点把板子扔出去。一股淡淡的、属于啮齿类动物的特殊气味弥漫开来。
周默和陈正都愣住了。这算什么？仓鼠牌人工降雨？
“等等！”陈小乐却没顾上生气，眼睛死死盯着被金元宝“洗礼”过的电路板。只见那淡黄色的液体迅速浸润了锈蚀的区域，覆盖了断裂的电极片和几个裸露的铜质触点。就在尿液接触到金属的几秒钟后——
“滋…啪！”
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静电释放的声音响起！
那块原本死气沉沉的爬宠监控电路板，中央一颗绿豆大小的红色LEd指示灯，竟然极其微弱地、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一下！虽然光芒暗淡得几乎看不见，而且下一秒就熄灭了，但确确实实是亮了！
“亮了？！”周默以为自己眼花了。
“尿…尿导电了？”陈正也懵了，这超出了警察叔叔的知识范畴。
陈小乐却像被雷劈中一样，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仓鼠跑轮。几秒钟后，一股狂喜涌上他的脸，他猛地跳起来，激动得语无伦次：
“尿素！是尿素！金元宝！你是个天才！不！你是化学界的仓鼠爱因斯坦！”他冲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尿液区域，捧着那块湿漉漉的电路板，像捧着稀世珍宝，声音都在发抖，“鼠尿里有高浓度的尿素！尿素溶于水是弱电解质！能导电！虽然很弱…但它能暂时替代电解质溶液，形成离子通路！它激活了锈蚀的触点！”
他猛地看向地上那块还在“哔…滋啦…”的黑色模块：“快！快把那块‘脑子’拿过来！趁热…趁湿！”
周默和陈正虽然觉得这操作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但眼下死马当活马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陈正用甩棍小心地把那块闪烁着微弱绿光的黑色模块拨到陈小乐面前。
陈小乐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他拿起一支最细的宠物毛刷（平时用来给龙猫梳毛的），小心翼翼地蘸取金元宝留在电路板上的宝贵“电解液”——那淡黄色的尿液。屏住呼吸，手腕稳得像外科医生，开始在爬宠监控电路板的几个关键触点和那个黑色模块暴露的金属接口之间，用蘸着鼠尿的刷尖，极其精细地描画！
淡黄色的液体在绿色的电路板上蜿蜒，形成一条条歪歪扭扭、散发着淡淡气味的“尿渍导线”。陈小乐的动作又快又稳，嘴里还念念有词：“…正极…负极…数据通道…地线…金元宝牌电解质，纯天然无添加，导电效果杠杠的…”
周默和陈正大气不敢出，看着这荒诞又充满希望的一幕。笼子里的金元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大事，挺起小胸脯，黑豆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当最后一条关键的“尿渍导线”连接完毕，陈小乐小心翼翼地将两块板子靠近，让那些湿漉漉的“线路”尽可能紧密接触。
“滋啦——！”
一阵比之前更响亮的电流杂音猛地从黑色模块里爆发出来！它闪烁的绿光瞬间变得急促而明亮！
与此同时，那块爬宠监控板上的红色LEd指示灯，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疯狂地闪烁起来！不再是微弱的残烛，而是稳定、急促的红色光芒，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成了！通路建立了！”陈小乐激动地低吼。
下一秒，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块充当“大脑”的黑色模块，发出的“哔…滋啦…”声陡然一变！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噪音，而是变成了一串极其有规律、节奏分明的电子脉冲音！这声音穿透窗外震耳欲聋的神曲，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
“哔哔-哔—— 哔哔-哔—— 滋… 哔哔哔-哔—— …”
陈小乐猛地扑到他那台破旧的个人电脑前（平时用来打游戏和看仓鼠饲养指南的），十指如飞地敲击键盘，调出一个简陋的音频分析软件，将麦克风对准那块正在“歌唱”的黑色模块。
屏幕上，杂乱的声波图形迅速被过滤，软件捕捉到了那串规律的脉冲，开始尝试将其转换成可视化的数据流。一行行乱码飞速滚动，几秒钟后，屏幕中央跳出一个提示框：
【检测到特定频率脉冲序列，模式匹配中…】
【匹配成功！识别为：蜂巢工业设备低级调试协议（dtmF变体）】
【尝试解码…】
进度条在屏幕上艰难地爬行。
1%… 10%… 50%…
窗外，《最炫民族风》还在高歌“永远都唱着最炫的民族风，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态！”
90%… 99%… 100%！
解码完成！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纯文本窗口，内容简短得令人窒息：
警告：源协议（REbEL）已触发“荆棘王冠”反制！检测到广域压制协议激活…载体：市政公共广播节点…内容：固件强制更新包（伪装：系统维护）…来源标记：[城市之光]…**
“奶茶机！是终止对面那台奶茶机的指令！”周默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窗外街角那台还在嗡嗡作响的蜂巢奶茶机，编号hc-drink-III-0097清晰可见！
“还有后门协议！”陈正眼睛锐利如鹰，“对付‘无声链条’的后门！”
“但‘荆棘王冠’反制启动了！城市之光在通过广播系统给全市的公共设备强制刷固件！”陈小乐脸色发白，“他们想堵死所有漏洞！”
“快！先把对面那台奶茶机关了！”周默吼道，这是机器狗用命换来的、唯一能立刻验证的机会！
陈小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操作电脑，将解码出来的第一行指令“KILLSwItch_ALphA_0097”，通过那块爬宠监控板简陋的无线发射模块（它居然还能用！），朝着街对面奶茶机的方向发送了出去！
指令发出的瞬间，三人屏住呼吸，六只眼睛死死盯住窗外。
只见那台智能奶茶机，正在制作一杯奶茶的机械臂突然僵在半空！机身内部传来一阵刺耳的、仿佛齿轮卡死的“嘎吱”声！紧接着，机器外壳上所有的指示灯——电源灯、待机灯、故障灯——如同被掐住脖子般，同时疯狂闪烁起来！频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红绿黄三色光芒在夜色中乱舞！
几秒钟后，所有的灯，连同那块巨大的、滚动着诱人奶茶广告的液晶屏，“唰”地一下，彻底熄灭！
整台机器，如同被拔掉了电源，瞬间瘫在那里，成了一堆沉默的金属和塑料。机器上方那个释放着无形抑制波的小黑孔，也彻底失去了活性。
几乎在同一时间，宠物店里，陈小乐怀里一直躁动不安的金元宝，突然安静了下来。它不再发抖，黑豆眼里的恐惧迅速褪去，好奇地探出小鼻子，朝着窗外那台死寂的奶茶机方向嗅了嗅，发出一个轻松愉悦的短促：“吱？”
工作台上，辐射检测仪的数值稳稳地停留在0.12 μSv\/h的绿色安全区。
“成了！真关了！”陈小乐激动得差点把金元宝抛起来。
“好小子！真有你的！”陈正重重拍了一下陈小乐的肩膀，脸上也露出振奋的神色。
周默看着那台死机的奶茶机，又看看电脑屏幕上那条“SILENtchAIN_bAcKdooR_V0.7”的后门协议，还有那条关于“城市之光”强制刷固件的警告，眼神锐利起来。机器狗的最后馈赠，不仅仅是一个关机的指令，更是一把可能撬动整个“无声链条”的钥匙！虽然脆弱（建立在鼠尿导线上），虽然短暂（尿液会干涸），但它确实存在！
“立刻备份这条后门协议！还有那个终止指令格式！”周默语速飞快，“然后，想办法联系老K！我们需要把这‘尿渍电路板’搞得更稳定一点！城市之光那帮混蛋正在全市‘打补丁’，时间不多了！”
“没问题！”陈小乐干劲十足，立刻操作电脑备份。他看着屏幕上那条由金元宝“电解液”创造的奇迹连接，再看看怀里这只立下“奇功”的仓鼠，忍不住咧嘴一笑，对着金元宝小声嘀咕：“元宝啊元宝，你这泡尿，够格拿个‘诺贝尔仓鼠化学奖’了！嗯…就叫‘金元宝野鸡化学杰出贡献奖’怎么样？”
笼子里，金元宝似乎听懂了夸奖，得意地挺起小胸脯，“吱”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小屁股对着陈小乐，尾巴翘了翘——那姿态，仿佛在说：本天才的电解液，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