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白骨茶寮,林越并未直接前往城西的怨魂斗技场,而是先回到了往生栈。鬼算仙提供的消息需要消化,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为可能遇到的危险做更充分的准备。
静室之内,他取出了那枚在百怨坊购得的青铜碎片。碎片入手依旧冰凉,但当他将一丝混沌寂灭真元缓缓注入时,异变发生了。
碎片表面的斑驳锈迹如同活物般蠕动、剥落,露出其下暗青色的本体,上面密布着细如发丝、却蕴含着某种古老道韵的符文。这些符文与林越识海中的寂灭意境产生强烈共鸣,一段残缺的信息流涌入他的心神:
“寂灭……非终……乃始……万物归墟……混沌重开……噬界……”
信息残缺不全,断断续续,却让林越心神剧震!这碎片中蕴含的,似乎不仅仅是寂灭,更涉及到混沌与某种名为“噬界”的恐怖概念!这绝非寻常之物,其来历恐怕大得惊人。
他尝试进一步探究,但那碎片在释放出这段信息后便再次沉寂,符文隐去,恢复成不起眼的模样,只是那股内在的冰凉与沉重感依旧。
“噬界……”林越喃喃自语,将碎片郑重收起。这或许与他未来的道途息息相关,但现在还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将注意力放回自身。突破金丹中期后,修为尚未彻底稳固,尤其是对寂灭源核力量的运用还略显粗糙。他闭目凝神,运转《寂灭煞典》,引导着体内磅礴的寂灭真元在拓宽的经脉中循环往复,不断凝练、纯化。寂灭煞魂分身也在一旁静静悬浮,吸收着幽冥死气,巩固着境界。
一日后,林越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气息圆融内敛,金丹中期的境界已彻底稳固,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是时候了。
他再次离开往生栈,朝着城西方向行去。
越靠近城西,空气中的暴戾与血腥气息便越发浓重。嘶吼声、咆哮声、兵刃碰撞声以及疯狂下注的呐喊声如同滚雷般从远处传来。一座由无数巨大骸骨、锈蚀兵甲以及凝固的魂血垒砌而成的庞大环形建筑,出现在视野尽头,那便是怨魂斗技场。
斗技场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不断有形态各异的魂灵涌入。入口处有强大的禁制波动,需缴纳一定数量的魂晶方可进入。林越缴纳了魂晶,踏入其中。
内部空间远比外部看起来更加庞大,运用了空间扩展的法术。环形的观众席层层叠叠,向上延伸,直至没入顶部的怨气阴云之中,此刻已是座无虚席,无数疯狂的魂灵在嘶吼、呐喊。观众席中央,是一片覆盖着暗红色沙土的巨大圆形场地,那沙土仿佛被无数魂血浸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场地边缘,布满了强大的禁制光幕,防止战斗余波波及观众。此刻,场中正进行着一场血腥的搏杀。
对决的双方,一方是一头高达三丈、由无数残破兵刃与怨念凝聚而成的“兵煞魔”,另一方则是一名身形飘忽、擅长灵魂尖啸与幻术的“惑心妖女”。双方皆是金丹中期的水准,厮杀得极为惨烈,兵刃碰撞的火花与无形的灵魂冲击不断爆发,引得观众阵阵狂呼。
林越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坐下,目光扫过场中的战斗,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蔓延开来,重点探查观众席中那些气息隐晦、可能与噬魂老魔有关的存在。
斗技场的战斗残酷而直接,败者往往魂飞魄散,一身魂力精华被胜者吞噬,或者被斗技场本身收集。这里,是快速提升实力(对于幽冥生物而言)和获取魂晶的捷径,也是亡命之徒的乐园。
连续数场战斗结束,胜者欢呼,败者湮灭。林越并未发现明显的目标,但他能感觉到,有几道隐晦而强大的神识,也在暗中扫视着全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终于,在一场由一名金丹后期鬼将轻松撕裂对手的战斗结束后,主持斗技的一名身着华丽骨甲、声音尖利的主持魂灵飞临场地上空,高声宣布:
“下一场,乃是今日的压轴之战!由我们斗技场新晋的百胜强者——‘裂魂刀’厉锋,对阵神秘的挑战者——‘寂灭’!”
寂灭?
林越瞳孔微缩。这个名字,显然是为他准备的!他并未报名参赛,这只能说明,他被人盯上了,并且对方用一种他无法察觉的方式,替他报了名!
是噬魂老魔的人?还是轮回殿的陷阱?
观众席上也响起一阵骚动,“寂灭”这个名号显然十分陌生。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安静地看戏。”林越心中冷笑,面上却无丝毫波澜。既然躲不过,那便战!正好借此检验一下稳固修为后的实力,也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
在主持魂灵的催促和无数好奇、嗜血目光的注视下,林越缓缓起身,一步踏出,身形如同鬼魅般穿过禁制光幕,轻飘飘地落在了那暗红色的沙场之上。
他的对手,“裂魂刀”厉锋,是一个身披残破黑甲、手持一柄门板般宽厚鬼头大刀的狰狞鬼将,周身煞气几乎凝成实质,双眼赤红,充满了暴虐与杀戮的欲望。他舔了舔嘴唇,看着气息“平平无奇”的林越,发出沙哑的狞笑:
“又一个来送死的!你的魂力,归我了!”
林越负手而立,甚至没有去看那气势汹汹的厉锋,目光反而扫向观众席的某个方向,那里,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鬼算仙描述的“噬魂印记”颇为相似的波动。
“藏头露尾。”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厉锋。
“找死!”厉锋咆哮一声,庞大的身躯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猛然前冲,手中鬼头大刀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鬼啸之声,化作一道惨白的巨大刀芒,朝着林越当头劈下!刀芒未至,那凌厉的煞气与撕裂神魂的意境已然笼罩全场!
这一刀,足以将寻常金丹后期修士重创!
观众席上爆发出震天的呐喊,仿佛已经看到林越被一刀两断的场景。
然而,面对这惊天动地的一刀,林越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点极致的灰黑色光芒凝聚。
他对着那劈落的巨大刀芒,轻轻一指点出。
寂灭指!
没有声势浩大的碰撞。
那惨白的、仿佛能撕裂一切的巨大刀芒,在接触到那一点灰黑色指芒的瞬间,如同骄阳下的冰雪,从前端开始,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并且这种湮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蔓延,沿着刀芒,瞬间触及了那柄鬼头大刀本体!
厉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恐惧。他感觉到自己与法宝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切断,那柄伴随他杀戮多年的鬼头大刀,在那灰黑色指芒掠过之后,竟如同风化了千万年,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指芒去势不减,点向他的眉心。
“不——!”
厉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嘶吼,整个魂体便如同被投入了绝对的虚无,从眉心开始,迅速化为飞灰,彻底湮灭,连一丝残魂都未曾留下。
全场死寂。
所有疯狂的呐喊声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呆滞地看着场中那个依旧负手而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青衫身影。
一指!
仅仅一指,便湮灭了凶名赫赫的百胜强者“裂魂刀”厉锋!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这是何等诡异的力量?!
林越缓缓收回手指,目光再次投向观众席的那个方向,这一次,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双充满惊骇与贪婪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一个笼罩在灰袍中的身影,在与林越目光接触的瞬间,猛地低下头,迅速消失在拥挤的魂群之中。
“找到你了。”林越心中冷哼。
他并未追击,而是抬头看向空中那名同样目瞪口呆的主持魂灵,淡淡开口:
“还有谁?”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整个死寂的斗技场中回荡。
新的风暴,已在这血与魂的角斗场中,悄然掀起。而林越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绝不会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