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隘口以西三十里,烟尘蔽日,旌旗招展。韩彪率领的一千五百精锐,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蜿蜒行进在略显狭窄的官道上。队伍前方,是两百名盔明甲亮的骑兵,马蹄声沉闷如雷,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中军步卒队列严整,刀枪如林,后队则是负责辎重的辅兵和少量简陋的攻城器械。
韩彪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身披鱼鳞铁甲,面色冷峻,眼神锐利。他年约三旬,是韩青的堂弟,以勇猛和治军严苛着称。此次出兵,他憋着一股劲,誓要踏平黑风隘口,一雪韩猛兵败身亡之耻,也为兄长扫平西北境的障碍。
“报——将军!前方十里便是黑风隘口!隘口守军紧闭营门,关墙上旌旗林立,戒备森严!”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韩彪冷哼一声:“一群乌合之众,凭险据守,妄图螳臂当车!传令下去,加速前进,今日午后,兵临关下,我要亲眼看着这隘口化为齑粉!”
大军加速行进,杀气腾腾地扑向黑风隘口。
与此同时,关墙之上,张诚一身儒衫外罩皮甲,神色凝重地眺望着远方扬起的尘土。他身边,李大牛全身披挂,手持巨斧,如同门神般矗立,眼中燃烧着战意。经过连日加固,关墙显得更加险峻,但守军数量上的绝对劣势,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算上轻伤员,可用之兵不足四百,要面对四倍于己的敌军精锐,压力巨大。
“张先生,韩彪这小子来得倒快!”李大牛瓮声瓮气道。
张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赵轩第一次将如此重要的正面防御战全权交予他指挥,他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李都尉,按计划行事。依托工事,层层阻击,以消耗敌军有生力量为首要目标。切记,不可意气用事,出关浪战。”
“俺晓得!”李大牛重重点头。
午后,韩彪大军如期抵达隘口之外一里处,开始扎营立寨,排列阵型。他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派出了数队斥候,仔细侦查关墙的防御布置。
“将军,关墙经过加固,守军数量似乎不多,但士气……看起来不低。”副将汇报。
韩彪不屑道:“垂死挣扎罢了!命令前军,打造简易云梯和冲车,明日拂晓,发起总攻!我要一战而下!”
然而,他低估了张诚的准备和决心。
当夜,月黑风高。韩彪营寨刚刚立稳,士卒疲惫入睡之际,关墙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战鼓声!紧接着,数十支火箭划破夜空,精准地射向了敌军堆放在营前的木料堆和几架半成品的攻城器械!
“敌袭!敌袭!”
韩彪军顿时一阵慌乱,连忙起身迎战。然而,关墙上只是鼓噪放箭,并未有兵马杀出。待韩彪组织起兵力准备反击时,关墙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燃烧的木料噼啪作响,映照着守军冷峻的面孔。
这一夜,类似的骚扰发生了三次,每次都在不同的方向,让韩彪军疲于奔命,无法安心休息。张诚用的正是“疲敌之计”。
韩彪气得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关墙险要,夜间强攻损失太大。
次日拂晓,双眼布满血丝的韩彪,不顾士卒疲惫,下令发动了第一次正式进攻。数百名刀盾手扛着连夜赶制的简陋云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嚎叫着冲向关墙!
“弓箭手,仰射!压制城头!”韩彪亲自督战。
然而,关墙上的守军反应极快。在张诚的指挥下,弓箭手依托垛口,进行精准的反击。李大牛则率领刀斧手,严密守护着墙头,将冒死攀爬上来的敌军一一砍落。滚木礌石如同雨点般砸下,给进攻的敌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中午,韩彪军发动了三次冲锋,均被击退,在关墙下留下了近百具尸体,而守军伤亡相对较小。韩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这股“流寇”如此难啃。
“将军,守军箭矢似乎并不充裕,滚木礌石也快用完了!”有眼尖的军官报告。
韩彪眼中凶光一闪:“好!传令下去,午后集中所有兵力,猛攻一点!不惜代价,给我冲上去!”
午后,更加惨烈的进攻开始了。韩彪将主力集中攻击关墙中段,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守军的压力骤增。箭矢很快耗尽,滚木礌石也所剩无几。守军开始出现伤亡,防线岌岌可危。
“张先生!快顶不住了!让俺带人杀出去,冲他一阵!”李大牛浑身是血,急吼道。
张诚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不行!此时出关,正中下怀!用火油!把最后那几罐火油全用上!”
几名士兵抬着最后的火油罐,奋力掷向密集的敌群。火焰瞬间升腾,暂时阻断了敌军的攻势,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但火油有限,无法持久。韩彪见状,更加疯狂地督促士兵进攻:“他们没招了!冲上去!先登者赏银百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敌军如同打了鸡血般再次涌上。
眼看防线就要被突破,张诚咬牙,正准备下令投入最后的预备队进行白刃战时,异变突生!
韩彪军后阵,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乱和惨叫声!隐约可见烟尘四起,似乎有一支队伍从侧翼的山林中杀出,直扑韩彪的中军帅旗所在!
“怎么回事?!”韩彪大惊失色。
“报——将军!不好了!有一支敌军从北面山林中杀出,人数不详,攻势极猛,已经冲乱了我们的后队!”传令兵惊慌来报。
“北面?怎么可能?北面不是‘座山雕’的地盘吗?”韩彪又惊又怒。
这支突如其来的奇兵,正是由雷震和王老五率领的敌后骚扰分队!
原来,雷震等人潜入北山后,不仅成功迟滞了“座山雕”部的行军,更是在探查矿洞密道时,发现那条隐秘小径竟然蜿蜒曲折,最终通到了黑风隘口西侧的一片密林之中,距离韩彪大军的侧后翼非常近!
面对韩彪猛攻隘口的紧急情况,雷震当机立断,决定兵行险着!他留下王老五带部分人继续监视“座山雕”和矿洞,自己亲率八十名最精锐的悍卒,沿着密道悄然潜行,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韩彪军的背后!
虽然人数只有八十,但个个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且选择在敌军久攻不下、士气疲惫、注意力全在正面关墙的时刻发动突袭,效果是致命的!
雷震一马当先,如同猛虎下山,手中鬼头大刀挥舞,所向披靡,直取韩彪中军!八十锐士紧随其后,如同烧红的尖刀插入黄油,瞬间将韩彪军的后阵搅得天翻地覆!
“后方有敌军!”
“帅旗危险!”
韩彪军顿时大乱!正面进攻的部队听到后方遇袭,军心浮动,攻势瞬间瓦解。
关墙之上,张诚和李大牛看到敌军后阵大乱,虽不知具体缘由,但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盟主的奇兵奏效了!弟兄们!随我杀出去!内外夹击,击溃韩彪!”李大牛怒吼一声,不顾张诚的阻拦,亲自打开营门,率领养精蓄锐已久的二百预备队,如同决堤洪水般冲杀出去!
正面守军见援军杀出,士气大振,也纷纷跃出关墙,向下冲杀!
韩彪军腹背受敌,主帅被袭,军心彻底崩溃!再也顾不得攻打隘口,哭爹喊娘地向西溃逃而去!
韩彪在亲兵的死命保护下,砍杀了几名突袭的锐士,才勉强杀出一条血路,狼狈不堪地逃离了战场,连帅旗都丢了。
这一战,韩彪损兵折将,伤亡超过五百,狼狈逃回。黑风隘口守军在大幅劣势下,凭借险要地形、正确战术和关键奇袭,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当夕阳西下,战场渐渐沉寂,关墙上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士兵们簇拥着浑身浴血但精神亢奋的李大牛,以及虽然疲惫却目光明亮的张诚,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张诚看着欢呼的士兵和满地的敌军尸体,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如此大规模的战斗,虽然过程惊险万分,但最终他顶住了压力,做出了正确的决策。一种名为“自信”的东西,在他心中悄然生长。
经此一役,张诚之名,将真正响彻黑风同盟,成为仅次于赵轩的核心支柱。而雷震的奇兵突袭,也展现了其卓越的战场嗅觉和勇猛。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王老五派回的传令兵带来了新的消息:北面的“座山雕”部,在得知韩彪败退后,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加快了行军速度,其前锋距北山已不足三日路程!同时,矿洞那边的诡异气息似乎更浓了,夜间常有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