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教学楼的玻璃窗时,陆离还在画室里调色。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堆满画具的角落里。窗外传来操场上的喧嚣声,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叫喊,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狂欢。
他停下画笔,目光落在画布右下角那道突兀的划痕上。那是昨天被谢临川\"不小心\"碰倒的调色盘留下的。深棕色的颜料在浅灰色背景上蔓延,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画室门突然被推开。
\"还在画?\"谢临川倚在门框上,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银色打火机。夕阳在他身后镀上一层金边,却没能让他的表情显得柔和半分。
陆离没回答,只是将画笔搁在调色盘上。
谢临川走进来,目光在画布上扫过:\"《雨巷》?\"他轻笑一声,\"你最近很迷恋这种阴郁的风格啊。\"
\"与你无关。\"陆离合上颜料盒,金属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谢临川也不恼,径直走到画架旁,指尖轻轻抚过那道划痕:\"这道疤要是再深一点,整幅画就毁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什么。
陆离猛地抬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临川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随手扔在画桌上。照片上是一幅油画,笔触和构图与陆离正在创作的作品惊人地相似。
\"国际青年艺术大赛的获奖作品。\"谢临川轻描淡写地说,\"作者叫艾伦·威尔逊,英国人。\"
陆离的脸色瞬间苍白。
\"巧合的是,\"谢临川继续道,指尖在照片上轻轻敲击,\"他的参赛作品也是在雨天完成的。\"
画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陆离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
\"你想要什么?\"他听见自己问,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谢临川终于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像是冰面上的裂痕,美丽而危险:\"合作,当然。\"他俯身,从画具箱底层抽出一本崭新的素描本,封面烫金的logo在微光下闪闪发光,\"用这个,重新画一幅。\"
陆离盯着那本素描本,瞳孔微微收缩——那是国际知名美术用品品牌的限量版,价格足够普通学生不吃不喝攒半年。
\"为什么是我?\"
谢临川直起身,目光落在窗外的操场上。远处,程野正和几个男生打篮球,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因为......\"他轻声说,\"你比他们所有人都清楚,有些规则,不遵守就会万劫不复。\"
说完,他转身离开,画室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陆离坐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素描本的封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暮色完全笼罩画室时,他终于拿起画笔。这一次,他画的是谢临川站在窗边的背影,指尖的打火机映着夕阳,像一颗微弱却顽固的星火。
画到一半,他忽然停笔。在画布右下角,他添了一道细细的划痕,与昨天那道如出一辙。
夜风拂过窗棂,吹起桌上的草稿纸。一张泛黄的照片从笔记本中滑落——照片上的少年站在领奖台上,笑容灿烂,胸前别着的校徽已经褪色。
陆离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忽然想起新生入学那天,谢临川站在教室最后一排,目光冷漠地扫过每一个人。
那时他就已经在谋划什么了,陆离想。而我们,都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