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缘听得有些发愣：“等等，你是说宗门弟子也能交易？随意买卖？”
楚昭然“扑哧”一笑，整个人往后一滑，紧贴在沈缘，带着点戏谑道：“宗主啊宗主，你真的是不懂行呢。我给你解释一下吧。”
她抬手在水面划了一道弧，语气变得认真：“现在修士都不会结婚生子，因为生子的过程要消耗大量真元，产出的子嗣未必又有天赋，实在不划算。反倒是凡人生子，虽然概率极低，但胜在基数大，生出的灵根之子反而源源不断。”
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各大宗门都制定规矩：凡人只要生出有灵根的孩子，就能得到奖励，直接提升阶级，成为仙民。生得越多，阶级越高，福利也越丰厚。”
“哪怕凡人孕妇因此气血亏损，也无所谓，因为宗门会给补益气血补贴，炼丹剩下的药渣兑水，就能把她们补益得和新的一样，还没有副作用。”
小雪听得睁大眼睛，咬着手指小声道：“难怪……难怪我在外面时，老听说哪个村生了灵婴，整个族群都跟着沾光。”
楚昭然点头：“没错。而灵根也分两种：第一种是先天觉醒，一出生灵根就显现，这种大多品质高，至少是真灵根。一般都会被大宗门直接收走，悉心培养。第二种是后天觉醒，多数在十岁内显露，这种参差不齐——像我和蝉衣，就是后天觉醒。我是三灵根，算是下等；蝉衣是地灵根，待遇可就完全不同。”
柳蝉衣微微点头，既没有自傲，也没有自卑，只是默认。
楚昭然继续道：“所以各大宗门会定期下去用测灵石筛选，然后招募。灵根越好，待遇越高。但那些灵根一般的弟子，或者资质不再被看好的外门弟子，就很容易被当作‘筹码’，明面上叫‘调剂’，实际上就是交易。只要钱到位，完全可以买下来。”
她最后摊了摊手，眼神狡黠道：“所以啊，宗主，若你真想要壮大宗门，比起等从小培养来得快多了。只要舍得花元石，想要多少弟子都有。”
沈缘听完，皱眉沉思片刻，喃喃道：“原来如此……凡人拼命生，宗门拼命筛，最后连弟子都能交易……”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听起来像是……人也成了一种‘资源’。”
沈缘听完楚昭然的解释，心里有些发沉。
楚昭然意犹未尽，靠在他肩膀上，身体随着水面轻轻晃荡，语调却毫不含糊：“这些宗门为了抢潜力小孩，明里暗里可努力了。修士联盟规定不允许宗门之间互相厮杀，所以没法直接掠夺，所以他们就拐弯抹角，从凡人父母下手。”
她手指在水面轻轻拨弄，溅起细碎的水珠，语气轻松道：“有钱的宗门，会直接给出长寿丹、直辖镇的屋契作为筹码，让父母心满意足地把孩子送来。”
“没钱的、手段下作的，就会先威胁。直接杀不行，因为一旦生出有灵根孩子的父母，阶级就会跃升为仙民，享有修士待遇，算是联盟保护的修士阶层。”
荆无月皱起眉头：“那威胁不成，他们怎么办？”
楚昭然抱着沈缘爽朗道：“于是，他们就养一批低境界的妖物，放出去袭击这些仙民家庭，再让自家弟子出手‘英勇救下’孤儿，把孩子捡回来。这样一来，孩子自幼心怀感恩，自然死心塌地地跟着宗门。”
柳蝉衣越听越不对劲，怎么和她小时候的经历相似。
柳蝉衣整个人一震。她站起来，满脸难以置信，声音都在颤：“等、等一下！还有这种事？！”
楚昭然转过头，眨了眨眼，似乎理所当然：“诶？小师妹，你不知道吗？你小时候还是我救的呢。那个妖物杀了你父母，看你有地灵根，还想直接吞掉你。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宰了它，把你抱回宗门的。”
柳蝉衣如遭雷击，耳边“轰”的一声炸开。童年模糊的记忆里，那道救命的身影，和眼前正跨坐的楚昭然渐渐重叠。
柳蝉衣瞳孔骤缩，呼吸紊乱，胸口剧烈起伏，颤声道：“那……那我的父母……是宗门杀的？”
楚昭然眯着眼，想了想道：“严格来说不算，按当前天道的判定来说，你的父母死在妖物手上，是宗门救了你。”
“你不也干过类似的事吗？宗门不是常让你去直辖镇，猎杀为非作歹的妖物，把父母被杀的孤儿带回来。”
“你自己想想，那些小孩的资质是不是都很不错？”
“……”
柳蝉衣整个人僵在那，脑中回荡着一个个任务场景。她确实……带回过许多资质极佳的小孩。每个细节都和楚昭然的话对应，完美无缺。
柳蝉衣双手发抖，呼吸紊乱，脑子里一幕幕拼凑起来，心口猛地抽痛。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救人，没想到竟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这……”她声音干涩，像喉咙被堵住。
楚昭然突然想到什么，一沉一抬地说道：“对了，我都忘了。小师妹你修炼没多久，不清楚这些内幕也正常啦。”
沈缘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好一个……朴实无华的竞争。”
楚昭然痉挛颤抖地大笑，声音酥麻而爽朗：“哈啊啊！当年我知道时也吓坏了呢！不过，这就是修仙界。”
“这就是各大宗门的生存之道。”
荆无月眉头深锁，冷声问道：“这些妖物为什么肯乖乖配合？”
楚昭然喘息着答道：“那些妖物修为低浅，很容易被暗示、驱使。就算被杀了，宗门也能借机博美名。”
小雪眨巴眼睛，歪着脑袋看着一旁呆愣不动的柳蝉衣：“蝉衣姐姐，脸色好差呀……”
楚昭然从沈缘怀里站起来，走到柳蝉衣身边，笑着拍拍她肩：“没事啦，她只是还没想通。”
说着，她扶着呆滞的柳蝉衣轻轻地放在沈缘怀里，笑吟吟地说道：“宗主，把小师妹安慰好吧，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呢。”
沈缘接过她，感受着怀中少女的颤抖，轻轻拍着后背，低声道：“别怕，我们宗门不会做这种事。”
柳蝉衣眼神终于慢慢聚焦，然后紧紧抱着沈缘，像溺水之人攀住浮木般无声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