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密了,把麦香村的屋顶都盖成了奶油色。陈阳和小虎刚把最后一批灯笼装上驴车,就见村口的雪地里出现个踉跄的身影,裹着件单薄的旧棉袄,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
“是老周叔?”小虎眯着眼认了半天,赶紧拉着陈阳迎上去。
老周叔是村里早年出去打工的,听说在城里工地上伤了腿,好几年没回村了。此刻他冻得嘴唇发紫,见了陈阳,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把怀里的布包往他手里塞:“阳娃,帮、帮我看看这灯笼还能修不?是、是当年走之前,你李奶奶给我编的……”
布包里裹着盏旧灯笼,麦秸骨架断了两根,红棉纸也破了好几个洞,却被仔细地用胶布粘过,看得出主人有多宝贝。陈阳摸着冰凉的麦秸,心里一酸:“叔,能修,进屋烤烤火,我这就给您修。”
老周叔在暖炉旁坐下,喝了两碗热姜汤,才缓过劲来。他看着陈阳用新麦秸补骨架,叹着气说:“在城里住院那阵,总想着这盏灯。夜里疼得睡不着,就摸出来看看,想着村里的雪,想着灯笼里的光,就熬过去了。”
小虎在旁给灯笼换棉纸,忍不住问:“叔,那您咋这会儿回来了?”
“听说村里的灯笼铺火了,”老周叔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雪粒,“就想着回来看看,顺便……把这灯修好了,挂在老屋门口。我那屋空了好几年,该有盏灯亮着了。”
正说着,李奶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盘刚蒸好的红薯,见了老周叔,愣了愣,眼眶一下子红了:“你这孩子,回来咋不提前说声?腿好些了没?”
“好多了,奶奶,”老周叔赶紧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怕麻烦大伙……”
“啥麻烦不麻烦的!”李奶奶把红薯往他手里塞,“你看这灯笼铺,都是咱村人一起撑起来的,你回来,添双筷子的事!”
陈阳已经把灯笼修好了,换了新的红棉纸,补上去的麦秸用温水泡过,和旧骨架浑然一体。他点亮灯芯,暖黄的光立刻透出来,把老周叔的脸照得暖暖的。
“真好,跟当年一样亮。”老周叔捧着灯笼,手轻轻摩挲着麦秸,突然落下泪来,“我总怕,村里早把我忘了……”
“咋会忘?”小虎接话,指了指墙上的照片,“您看,这张全村福里还有您呢!”照片里的老周叔年轻力壮,站在后排,笑得露出白牙。
外面的雪还在下,工坊里却暖融融的。李奶奶在给老周叔缝补棉袄,陈阳在整理明天要发的订单,小虎在给灯笼系上新做的麦秸穗子,老周叔捧着修好的灯笼,像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驴车在雪地里留下两道车辙,老周叔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老屋门口。他推开门,把灯笼挂在门框上,转身朝工坊的方向挥了挥手,灯笼的光在雪夜里轻轻晃动,像在说:我回来了。
陈阳望着那点暖光,突然觉得,麦语灯笼的意义,不只是照亮夜晚,更是让每个离开的人知道,村里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总有一个地方等着他回来。
雪落无声,灯笼的光却在心里生了根,像春天的种子,正悄悄盼着来年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