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边角有点锈了。”你没话找话,目光落在他另一只手捏着的薄荷糖上。糖纸被捏得发皱,是他常吃的那种柠檬味,包装上印着只歪脑袋的小熊。
陆延没接话,转身往书桌走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他母亲的电话,你听见他对着听筒说“今晚回老宅吃饭”,语气平淡得像在念台词,可你瞥见他捏着盒子的手指关节泛了白——你上周整理他的行程表时,在备注栏看到过一行小字:“母亲生日,备薄荷糖礼盒”。
挂了电话,他忽然把铁皮盒往书架最高层塞,够了两次没够着,踮脚时衬衫领口滑下去点,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疤痕。你猛地想起那是他拍一部家庭伦理剧时,为了演好被父亲推搡的戏,真的撞在桌角留下的伤。当时他笑着对导演说“真疼才够真”,可收工后却在保姆车里把自己裹在毯子里,连薄荷糖都没碰。
“我来吧。”你搬了把椅子递过去,他踩上去时,盒子从手里滑出来,里面的信撒了半桌。最上面那封没封口的,掉在你脚边——信纸边缘画着只简笔画小熊,旁边写着“今天福利院的阿姨说,薄荷糖吃多了会蛀牙,可我还是偷偷给你留了两颗,藏在枕头下”。
陆延跳下来捡信时,膝盖磕在桌腿上,闷哼了一声。你蹲下去帮他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尖却红了。“小时候总偷藏糖给她,”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她有哮喘,不能吃太甜的,就只敢给薄荷糖。”
你想起他刚才电话里对母亲说“知道了”时,尾音里藏着的那点不情愿。上周你去老宅送文件,陆延的母亲把一沓旧照片塞给你,指着其中张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这是安安,小时候总跟在阿延屁股后面,可惜……”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刚好是七年前那场车祸的前三天。
“她也爱吃这种柠檬味的。”陆延把信一张张塞回盒子,动作慢得像在数糖粒,“那天我要是没跟她抢最后一颗糖,她就不会跑出去买,也就不会……”
他没说下去,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开纸递过来。糖块在阳光下泛着白,你接过来含在嘴里,凉丝丝的甜漫开时,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总在紧张时吃这个——那味道里藏着的,哪里是糖,分明是个孩子想对时光说的对不起。
手机又响了,是剧组的催场电话。陆延把铁皮盒锁进抽屉,转身时,你看见他后颈的碎发沾着片信纸上掉下来的纸屑,像只停在那里的白蝴蝶。“走了。”他扯了扯领带,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可你注意到,他把那盒没开封的薄荷糖礼盒塞进了随身的背包里。
电梯下行时,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塞给你:“含着,待会儿拍哭戏,不容易出戏。”你咬着糖看他,发现他耳尖的红还没褪,就像当年那个藏糖的小男孩,终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最宝贝的东西,分给了想珍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