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的心又提了起来，忐忑不安地看着父亲。
中年男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这个同桌……家住在哪儿你知道吗？”
周琛被问得一愣，努力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听同学说过，是住在纺织厂那边的生活区里。爸，你问这个干嘛？”
中年男子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没什么，随便问问。纺织厂生活区……倒是有些年头了。”
过了好一会儿，
中年男子才重新将目光落回儿子身上。
先前那丝不赞同似乎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周琛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他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你想学武，也不是不行。”
周琛眼睛瞬间亮了。
但中年男子紧接着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不过，不能去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武馆。既然要学，就得找个正经地方，打好根基。这件事，我来安排。”
“真的？谢谢爸！”
周琛喜出望外，几乎不敢相信父亲这么快就答应了，而且还要亲自安排！
他原本以为要费尽口舌才行。
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完全忽略了父亲答应得过于爽快背后的异常。
以及父亲眼中那抹耐人寻味的神色。
中年男子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言，重新拿起筷子。
只是他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光芒一闪而过，快得无人察觉。
莫家……
他心里默念着这个深藏于心底，却从未真正忘记的姓氏。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
……
纺织厂生活区大门口，
莫天明刚走两步，一辆略显陈旧的桑塔纳轿车就毫无征兆地停在他身边。
车窗摇下，露出陈蓉那张带着英气此刻却写满凝重的脸。
“陈姐？”莫天明十分意外，停下脚步，“您怎么在这儿？是路过还是……？”
陈蓉没有立刻回答，她朝副驾驶座偏了偏头，语气简洁的示意道：“上车说。”
莫天明从她的表情和语气里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他略一迟疑，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系好安全带。”陈蓉说着，重新启动车子。
将车开到路边一个相对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停下，熄了火。
车内顿时陷入一种压抑的安静。
陈蓉转过头，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她看着莫天明，直接切入正题：“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莫天明心中的疑惑更甚，“有什么事吗？如果是特事局……”
“不全是。”陈蓉打断他，语气沉肃，“天明，我下面说的话，你要仔细听好，这很重要。”
她略微停顿，仿佛在斟酌如何开启这个沉重的话题，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前几天，鹤鸣堂，林家祖孙三人被灭门了。”
莫天明眉头微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他隐约觉得陈蓉提起此事绝非偶然。
“有关系。”陈蓉的目光紧紧锁住他，“林振华老爷子，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当年参与围剿阴煞门的成员之一。”
“阴煞门！”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让莫天明身体不自觉的绷紧了一瞬。
她的目光更深沉地看着莫天明，“你爷爷莫问天，当年也是主要的参与者之一。这点，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他瞬间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莫天明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知道一些。”
陈蓉接下来的话，如同冰冷的锤子，敲碎了他最后的侥幸：“根据我们刚获得的重要情报，林家这起案子，手法带着明确的复仇印记。凶手的目标，就是当年参与围剿阴煞门的成员及其后人。”
她身体往前倾了倾，语气压得比刚才更低，说出了最关键的那句话：“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在榕城，当年参与过那件事，并且还有后人存世的，如今只剩下两家。”
陈蓉一字一顿地说道：“一家是我陈家，另一家，就是你们……莫家。”
她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异常清晰和冷峻：“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极有可能是当年阴煞门中幸存的后人。”
周家！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入莫天明的脑海！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藏在口袋里的手猛地握紧，指尖仿佛再次触碰到老宅那本沉重的笔记！
爷爷那苍凉的警示，恰在此时与陈蓉的话重叠，在他心中轰然炸响——
“……若遇周家后人寻仇，彼背负灭门之恨，情有可原，然立场相悖，你死我活！……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速逃！……认命吧！……切记！切记！”
周家的人……真的来了！
而且是以如此酷烈的方式！
复仇的火焰，已经烧到了林家，下一个……不是陈家就是莫家！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陈蓉看到了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骇，知道他已经彻底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严肃：“你别太担心，自乱阵脚才是最危险的。特事局已经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我来，就是要正式提醒你，必须立刻提高警惕。任何异常情况，哪怕是最微小的不对劲，都要立刻联系我。”
莫天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再抬头时，眼底的惊骇已被一种近乎凶狠的冷静取代。
他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
“我明白了，陈姐。”莫天明的声音出乎意料地稳定，甚至带着一丝冷意，“谢谢你来告诉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蓉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确认这份镇定不是强装出来的。
片刻后，她微微地点了下头。
“保持电话畅通。”她最后叮嘱了一句，重新发动了汽车。
莫天明推门下车，站在昏黄的光晕下。
晚风吹过，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凉爽，只有一种猎物被猎人盯上的凉意。
以及一股决意亮出獠牙的战栗，在血脉里丝丝缕缕地窜动。
莫天明朝家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一眼里藏着牵挂，却没半分犹豫。
下一秒，他脚下发力，步子迈得又快又沉，带着一股决绝，朝着武馆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