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的意识飘在空中。
他没有身体，也没有重量。四周是碎裂的天，崩塌的地，星辰一颗接一颗地熄灭。
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可他还醒着。
他看见自己的手变成光点散开，看见那把由混沌青莲化成的斧子倒在地上，斧刃崩了角，柄也裂了缝。
但他没后悔。
他记得自己最后说的话：“我是萧战。”
他也记得那一斧劈下去的时候，天道的脸晃了一下，像是第一次被人打中了心口。
现在，一切都安静了。
只剩一点微弱的绿光，在远处闪。
那光很小，像是刚冒出头的嫩芽。
萧战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过去。
他动不了身子，只能靠意念往前挪。每走一步，记忆就少一块。通天刻下的字开始模糊，老子画的图也在褪色。
他有点慌。
但他没停。
他对自己说：“再走一步，就再走一步。”
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一片光飞了过来。
青色的，带着四个小字：吾即鸿蒙。
是他之前炸开的混沌青莲碎片。
碎片一碰到他，就像找到了主人，哗地围成一条路，指向那棵新芽。
他明白了。
这是系统在带路。
他没说话，只是顺着光路飘过去。
靠近那棵树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阻力。
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墙，挡着他。
他伸手去碰，手指穿不过去。
里面的新芽微微发抖，表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痕，好像承受不住什么。
他突然懂了。
这树要活，得有人进去。
但不能是强行闯入，得是自愿的。
他想了想，轻声说：“我不是来当神的。”
“我只是想看看，他们能不能好好活着。”
话一说完，那层墙震了一下。
裂了一条缝。
他把自己的意识压成一根线，慢慢挤了进去。
进来的瞬间，系统响了。
【检测到鸿蒙本源复苏，是否签到？】
他在心里回了个“是”。
下一秒，青光大盛。
新芽不再发抖，裂痕愈合，枝叶缓缓展开。
它开始发光，照出一些画面。
第一个画面里，是个小孩。
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粗布衣服，手里拿着一根木头削的剑。
他站在山头上，指着天空喊：“看！那是混沌之神！”
旁边一个大人笑着说：“别瞎说，哪有什么神。”
孩子不服气：“就是有！我梦见他用斧头劈开了天，救了所有人！”
第二个画面，是个妖族青年。
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一朵蓝花。
他说：“谢谢您给了我们新的世界。这一世，我想做个普通人。”
第三个画面，是三皇站在一起。
伏羲抬头看着天，说：“从今往后，命运该由自己选了。”
萧战看着这些，没说话。
他的意识贴在树干上，像靠在一堵墙上。
他忽然觉得累了。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他撑了太久，躲过追杀，骗过天道，扛下所有人的希望。
现在终于可以歇一下了。
他闭上眼，准备彻底融入这棵树。
可就在这时，他又看到了那些碎片。
飞出去的混沌青莲碎片，还在动。
有的落在废墟里，有的沉在海底，有的停在一个婴儿的摇篮边。
没人知道它们是什么。
但它们都在发光。
微弱，但一直亮着。
他听见系统又响了。
【签到“鸿蒙新芽”，获得“创世者”称号】
【权限开放：可随时观察所有新生宇宙运行轨迹】
他没动。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不再是人，也不是战士了。
他是这个新世界的根。
只要还有人记得那一斧，只要还有人生出希望，他就不会真正消失。
他睁开眼，树外的世界还在重组。
大陆一块块浮起来，海水退去，风重新吹动。
他看见一个小女孩捡起地上的一片青色碎片，拿在手里玩。
她不知道，那是他曾用命换来的东西。
他笑了。
笑得很轻。
然后他把自己的名字，轻轻放进树心里。
不是为了让人供奉。
只是为了留下一个记号。
——这里曾经有个人，叫萧战。
他愿意为所有人死一次。
画面继续闪。
有人建起了房子，种下了粮。
龙族在深海筑城，凤族在火山孵蛋。
巫族的孩子第一次不用再打仗，坐在草地上听老人讲故事。
故事讲的就是那天，有个男人举着斧子，对着天道说：“我不走。”
萧战看着这些，一句话也没说。
他只是静静地待在树里，像一颗种子埋进土。
他知道，以后不会再有人看到他。
但他也能看到所有人。
他能看到哪个孩子偷偷把饭留给饿肚子的朋友，能看到哪个士兵在战场上背起受伤的敌人，能看到哪个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走了一夜山路。
他都看得见。
这才是他想要的。
不是统治，不是崇拜。
是每个人都能自由地活一次。
他想起通天最后刻下的那句话：“来世再做兄弟！”
他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但他把自己的意思送进了树脉里。
总有一天，那些碎片会聚齐。
到时候，他就能找到他们。
不管是通天，还是老子，或者帝俊、后土。
他都要再喝一次酒。
再并肩一次。
再打一场痛快的仗。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丝震动。
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他顺着感应看去。
无数光点正从各个新生宇宙升起。
朝着这棵鸿蒙树飞来。
他愣住了。
那是……思念？
还没成型的生命，还没开口的语言，但他们已经在想了。
想那个劈开天地的人。
想那个笑着说自己还会回来的人。
想那个明明可以逃，却选择留下的傻子。
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它们不说话，只是往树里钻。
萧战的意识被这些光包裹住。
他感觉到了温度。
不是火的热，是人心的暖。
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一道最亮的光冲进了树心。
直接撞进他意识深处。
他听见一个声音，很小，但很清楚。
“大哥哥……”
是那个拿木剑的孩子。
他已经长大了，穿着盔甲，站在一座城楼上。
他抬头望着天，说：“你说过会有来世的。”
“我一直在等。”
萧战的手动了一下。
他想摸摸这孩子的头。
但他做不到。
他只能让树叶轻轻晃了晃。
风起了。
吹过平原，穿过山谷，拂过那座城楼。
孩子抬起头，笑了。
“你也在看着我吧？”
萧战没回答。
他只是把这片记忆，悄悄存进了树纹里。
他知道，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想起他。
会有更多声音汇进来。
他们会告诉他，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了。
或者更糟了。
但他都会听着。
因为他现在就是树。
是根。
是起点。
他不再需要名字。
也不再需要形体。
他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那一斧，是为了让他们能自己选怎么活。
他把这句话刻进年轮。
一圈，又一圈。
外面的世界还在长。
新的山，新的河，新的城。
有人开始画一幅画。
画的是一个男人，手持巨斧，站在天顶。
人们叫他“混沌之神”。
但只有萧战知道。
他从来不是神。
他只是个不想再跪着的人。
他最后看了一眼远方。
那里有个少女捧着蓝花，放在新开的庙前。
她说：“谢谢你让我哥哥走得安心。”
萧战闭上了眼。
他的意识完全沉进树心。
只剩下最后一丝感知还连着外界。
他等着。
等下一个想起他的人。
等下一个喊出他名字的声音。
等下一个愿意为别人举起刀的人。
他知道，那样的人，不会少。
因为自由一旦尝过味道，就不会再甘心做奴隶。
风又吹过来。
树叶沙沙响。
像在回应什么。
萧战的意识轻轻颤了一下。
他说：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