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那条濒临崩溃的狭路,踏入“远古之眼”邪阵真正笼罩的核心区域,仿佛一步从相对温和的浅滩,跨入了汹涌暴虐的深海。无处不在的邪阵煞气如同粘稠的墨汁,带着刺骨的阴寒与侵蚀神魂的恶念,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墨尘周身自然流转的星辰辉光,在这里如同黑夜中的孤灯,被压制得仅能照亮周身数丈范围,光芒之外,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翻滚不休的暗红血色。
这里的空间结构更加诡异,不再是单纯的虚空,而是布满了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能量管道。这些管道纵横交错,构成一张庞大无比的网络,所有的管道最终都延伸向归墟之眼的方向,仿佛在从那终极的“终结”之中,汲取着某种恐怖的力量。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与精魂燃烧后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这里的压制……太强了。”血蔷薇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她的血煞之道在此地本应如鱼得水,但此地的“血煞”却充满了堕落、污秽与被强行掠夺的怨念,与她那经过自身意志淬炼的本源煞气格格不入,反而形成了强烈的排斥与侵蚀。她必须分出大部分心神来抵御这种同源异质的污染。
墨尘的情况稍好,星辰之力中正平和,对负面能量有着天然的净化与抵抗效果,加之星核碎片与星辰英灵之力的加持,尚能支撑。但他也能感觉到,自身的混沌魔元运转滞涩了许多,神识探查范围被压缩到极致,那无处不在的邪阵力场,仿佛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
他低头看向怀中因力竭而昏迷的林小凡。林小凡眉心的三色光华已彻底隐去,小脸苍白,呼吸微弱。方才那与归墟本源沟通的举动,显然消耗了他太多的心神与力量。墨尘渡过去一缕精纯温和的星辰之力,护住他的心脉与识海,眉头紧锁。失去了林小凡那特殊感知力的预警,他们在这危机四伏的邪阵核心,如同盲人骑瞎马。
“必须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小凡恢复一下。”墨尘沉声道。他目光扫过那些搏动着的能量管道,根据沧溟子地图的标注以及对能量流向的感知,选择了一条相对偏僻、能量波动稍弱的“血管”间隙,带着血蔷薇悄然潜入。
这些能量管道之间的缝隙狭窄而曲折,如同迷宫。管道壁并非实体,而是由高度凝聚的邪阵能量构成,隐约透明,可以模糊看到管道内奔涌的、混合着血光与魂能的粘稠液体,那其中蕴含的磅礴而邪恶的能量,让墨尘都感到心惊。这邪阵运转所需的能量,堪称海量,不知是牺牲了多少生灵才汇聚而成。
他们在管道迷宫中潜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沿途避开了几队巡逻的、由纯粹邪能构成的傀儡守卫。这些守卫形态各异,有人形,有兽形,甚至有些是不可名状的扭曲团块,气息普遍在金丹到元婴初期,它们没有灵智,只会按照邪阵设定的轨迹巡逻,对能量波动异常敏感。若非墨尘对星辰之力的掌控今非昔比,能够完美模拟周围环境的能量涟漪,恐怕早已被发现。
终于,在穿过一条尤其狭窄的缝隙后,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节点”。这个节点像是一个巨大的、由暗红水晶天然形成的洞窟,洞窟中央,有一个小型的、不断翻滚着气泡的暗红色血池。血池周围,连接着数十根粗细不一的能量管道,不断将各种颜色的能量流注入血池,又从中抽取更加精纯的暗红邪力,输送到网络的其他部分。这里像是一个邪阵能量的“中转站”或者“净化池”。
与外面相比,这个节点内的邪阵压制力稍弱一些,而且似乎没有巡逻守卫。
“就在这里暂歇。”墨尘将林小凡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暗红水晶后面,示意血蔷薇警戒四周,他自己则盘膝坐下,一边调息恢复,一边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小型血池。
血池不大,直径不过三丈,但其中蕴含的能量却极为精纯和邪恶。池水粘稠如同汞浆,不断翻滚着,浮现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有人类,有妖族,甚至有某些灵族的特征,它们无声地嘶吼着,最终又融化在池水之中。这分明是以无数生灵的精魂血气熔炼而成的“万灵血池”!
就在墨尘神识扫过血池底部时,他猛地一震!
在那血池的最深处,他竟然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不屈的……生命波动!以及一股被强行压制、却依旧散发着凛然正气的能量气息!
这血池之中,竟然囚禁着一个活物?!而且看其气息,绝非血神教邪修,反而像是……正道修士?!
墨尘心中惊疑不定,立刻加强了神识的探查。那丝生命波动虽然微弱,但其本质却异常坚韧强大,至少也是元婴巅峰,甚至触摸到了化神门槛的层次!只是此刻,它被血池中无尽的污秽邪力侵蚀、消磨,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是谁?为何会被囚禁于此?
他尝试着,将一缕极其细微、蕴含着星辰净化之意的神念,如同丝线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血池深处的生命波动。
起初,那生命波动对这外来神念充满了警惕与排斥,但当感受到其中精纯平和的星辰之力,而非邪阵的污秽力量后,那波动明显一滞,随即,一股微弱却带着急切与期盼的意念,顺着墨尘的神念,反向传递了过来:
“是……外界……道友?非……邪魔之辈?”
这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与痛苦,但依旧能感受到其主人的坚韧心志。
“不错。”墨尘以神念回应,言简意赅,“我等为破坏此阵而来。阁下是?”
“吾乃……‘天枢剑宗’……宗主,凌虚子……”那意念带着一丝自报家门后的傲然,随即又被无尽的苦涩淹没,“惭愧……百年前……携宗门精锐探查此地异动……不慎陷入此邪阵……弟子们皆已……唯吾凭借宗门秘宝‘定魂珠’……苟延残喘至今……神魂与肉身……皆已被此血池侵蚀大半……无力脱困……”
天枢剑宗!墨尘心中一震!这可是大陆中央,与万仙盟齐名的顶级剑修宗门!其宗主凌虚子,更是成名已久的化神初期剑修,剑道通玄,威名赫赫!没想到,他竟然早已陷落于此,被这邪阵血池囚禁、炼化了百年之久!
一位化神剑修,都被折磨至此,这邪阵的可怕,可见一斑!
“凌虚子前辈!”墨尘意念中带上了一丝敬意,“可知此阵核心所在?以及血神教在此地的布置?”
“核心……在归墟之眼正上方……那里有一座……由无数骸骨与怨念构筑的‘万骸祭坛’……血神教……在此地的主事者……乃是一位被称为‘血炼真君’的化神中期魔头……他常年坐镇祭坛之上……主持血祭……沟通‘暗目’……”
凌虚子的意念充满了恨意:“除了血炼真君……此地至少还有……三名化神初期的血神教长老……以及……数以万计的被蛊惑或控制的修士、魔物……他们以归墟之眼溢出的死寂之力……混合血祭能量……不断加固邪阵……试图……彻底打通通道……”
化神中期!三名化神初期!还有无数爪牙!
墨尘心头更加沉重。这股力量,足以横扫一域!难怪连凌虚子这等人物都栽在了这里。
“前辈可知,他们准备何时进行最终的血祭?”墨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具体时日……吾亦不知……但能感觉到……邪阵汲取能量的速度……越来越快……祭坛的波动……也愈发活跃……”凌虚子的意念带着焦急,“恐怕……就在近期!小友……你们……务必要阻止他们!若让通道彻底打开……一切皆休!”
墨尘沉默片刻,道:“前辈,我等自当尽力。可否告知,如何能助你脱困?”
凌虚子的意念波动了一下,带着感激,却更多的是无奈:“难……吾之神魂已与这血池部分同化……定魂珠之力也即将耗尽……强行脱离……必遭邪阵反噬……魂飞魄散……除非……能瞬间切断此节点与主阵眼的联系……并净化大部分血池污秽……”
他顿了顿,意念中忽然闪过一丝决绝:“小友!不必管吾!吾残躯已不足惜!吾可将百年来……对此阵运转规律的观察……以及对那血炼真君神通手段的了解……尽数传于你!只盼……你能继承吾志……破此邪阵……挽此浩劫!”
话音未落,一股庞大的信息流,不顾自身损耗,强行顺着墨尘的神念传递而来!其中包含了“远古之眼”邪阵数个关键节点的位置与薄弱处,血炼真君擅长的几种恐怖血道神通及其可能的破解思路,甚至还有凌虚子自身对剑道的部分感悟心得!
这股信息流极为庞大,墨尘只觉得识海一阵胀痛,但他立刻稳住心神,以“镜心”将其迅速梳理、吸收。这些信息,无疑是无价之宝,将极大增加他们接下来行动的成功率!
“前辈……”墨尘心中震动,这位剑修宗主的刚烈与无私,令人敬佩。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凌虚子的意念变得更加微弱,仿佛烛火将熄,“小心……血池有异……他们……可能已经……察觉……”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节点洞窟猛然一震!周围那些搏动的能量管道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小型血池也开始剧烈沸腾,池水中央,形成了一个漩涡,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目标直指墨尘探出的那缕神念!
被发现了!
墨尘当机立断,猛地切断了那缕神念!即便如此,他也感到神识一阵刺痛,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
“走!”
他一把抱起尚未苏醒的林小凡,对血蔷薇低喝一声,三人毫不犹豫地冲出了这个节点洞窟!
几乎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数道强大的血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洞窟之内,为首者气息阴冷,赫然是一位元婴后期的血神教长老!他目光扫过依旧在沸腾的血池,又看了看墨尘等人离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有老鼠混进来了!竟然能潜入到此地……还试图接触囚徒!追!格杀勿论!同时上报真君!”
更多的血影从管道网络中涌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向着墨尘三人逃离的方向蜂拥追去!
狭窄的管道迷宫之中,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追逐与逃亡,就此展开!
而墨尘的脑海中,则飞速消化着凌虚子传递来的信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逐渐在他心中成型。想要破坏邪阵,阻止血祭,或许……并非一定要正面硬撼那恐怖的血炼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