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地域广袤,山川纵横,水脉交织,虽在司法天神杨戬的治下总体清平安宁,但难免有些偏僻角落,或是因灵脉汇聚,或是因上古遗留的裂隙,会成为一些精怪妖魔的滋生地或藏身之所。因此,杨戬的微服巡游,并非总是欣赏田园风光、体察民情的闲适之旅,偶尔也会演变成履行其司法天神职责的除魔行动。
通常情况下,若只是些不成气候、仅凭本能作祟的小妖小怪,诸如偷鸡的黄鼠狼精、迷惑行人的低阶山魈之类,杨戬甚至无需示意,随行的哮天犬或暗中护卫的梅山兄弟便会主动出手,悄无声息地将其驱离或擒拿,以免惊扰凡间,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往往连杨泽都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麻烦就已经解决了。
然而,一旦遇到些有些年头、得了些许造化、甚至懂得利用地势或邪法隐匿气息、为害一方的妖邪,杨戬便会亲自出手。这时,原本悠然的行路氛围会瞬间为之一变。
这一日,甥舅二人行至一处幽深的山涧。此处瘴气隐隐,水流湍急,两岸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气氛显得有几分阴森。杨戬的脚步微微一顿,深邃的目光扫过雾气缭绕的涧底,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周身那收敛已久的神威虽未完全放开,却已让周围的空气凝重了几分。
趴在他肩头打盹的杨泽立刻察觉到了舅舅气场的变化,好奇地抬起头。只见杨戬轻轻将他放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示意他待在原地。同时,低喝一声:“哮天犬!”
一直保持警惕跟在后面的哮天犬闻声,立刻化作一道黑光窜至前方,身形在落地过程中急剧膨胀,瞬间现出了它那威武神骏、大如牛犊的黑犬原形!毛发根根竖立,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一双锐利的狗眼死死盯住涧底某处翻滚的浊浪。
“桀桀桀——!”一阵刺耳的怪笑从涧底传来,伴随着腥臭之气,一道庞大的黑影猛地破水而出!竟是一条修炼了数百年、头上已鼓起肉瘤、即将化蛟的黑色巨蟒!它双目赤红,口吐毒雾,显然已在此地为害多年,吞噬过往生灵。
“何方神圣,敢扰本座清修!”巨蟒口吐人言,声音沙哑难听。
杨戬面沉如水,并未答话。他只是缓缓上前一步,将杨泽和哮天犬护在身后。甚至无需他召唤,虚空微颤,那柄威震三界的三尖两刃戟便已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戟身寒光流转,杀气凛然,将周围的瘴气都逼退了几分。
大战一触即发!
而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肃杀到极点的时刻,一个与场景格格不入的“VIp观战席”被迅速设立起来。只见现出原形的哮天犬,极其默契地后退几步,来到一块相对平整干燥的巨石旁,然后稳稳地趴伏下来,它那宽阔厚实的背部,恰好形成了一个安全的“座位”。
杨戬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吩咐一句:“看好他。”
哮天犬低吼一声,表示明白。杨泽早已习惯了这套流程,不用舅舅多说,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到哮天犬背上,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坐好,两只小胖手紧紧抓住哮天犬颈部长而柔软的毛发,既当了扶手,又保证了稳固。他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望着前方舅舅那挺拔如山的背影,内心激动不已:“来了来了!现场版神话特效大片!舅舅主演!这阵容,这气场,绝对值回票价!”
战斗瞬间爆发!那黑蛟巨蟒显然也有些道行,搅动涧水,掀起巨浪,口中喷吐毒雾和冰锥,试图将杨戬淹没。
而杨戬,则展现出了何为司法天神的绝对实力。他甚至没有动用太多的神通变化,只是凭借精妙绝伦的武艺和手中神戟,便如同闲庭信步般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穿梭。三尖两刃戟或刺或劈或扫,每一击都蕴含着开山裂石之力,寒光过处,巨蟒坚硬的鳞片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毒雾冰锥更是近不得他身周三尺之地!
这场面,比任何电影特效都要震撼人心!法力碰撞的光芒、兵刃破空的厉啸、妖物的嘶吼、水浪的轰鸣……交织成一曲惊心动魄的战斗交响乐。
而在这交响乐中,一个清脆稚嫩、充满活力的声音,成了最独特的“伴唱”:
“舅舅好厉害!躲得漂亮!”看到杨戬轻描淡写地避开巨蟒的甩尾一击,杨泽激动地拍着小手。
“打它!打那个丑八怪大长虫!对!捅它七寸!”他挥舞着小拳头,恨不得自己也冲上去帮忙。
“哇!这招帅!叫什么名字?天外飞仙?不对,是戟法吧?回头能教我吗?”看到杨戬一戟划出玄奥弧线,将巨蟒逼得狼狈后退,他满眼都是小星星。
他甚至还不忘跟身下的“坐骑”交流:“狗哥你看!舅舅又把它打退了!是不是超厉害!”
哮天犬稳稳地趴着,充当着最可靠的观景台。听到小主人兴奋的呼喊,它有时会无奈地晃晃大脑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仿佛在说:“小祖宗,您能安静点吗?主人打架呢!”但它的眼神,却始终追随着杨戬的身影,里面充满了对主人强大实力的绝对信任和由衷的自豪。偶尔杨戬使出精妙招式,它还会赞同似的用尾巴轻轻拍打一下地面。
杨戬在前方对敌,心神何等强大,自然不会被这点“噪音”干扰。相反,偶尔听到身后传来的、那小鬼头毫无保留、充满崇拜和紧张的加油声,他冷峻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手中的三尖两刃戟攻势似乎变得更加流畅自如,戟锋所向,威力更添三分凌厉!仿佛身后不是生死相搏的战场,而是有一个专属的、热情无比的“粉丝后援团”在为他呐喊助威,这感觉……颇为新奇,甚至隐隐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力。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那黑蛟巨蟒虽凶悍,但在杨戬绝对的实力面前,终究只是螳臂当车。最终,被杨戬一戟斩断独角,破了修为,哀嚎着跌落山涧,被随后赶来的梅山兄弟押走,等待它的将是天庭律法的审判。
战斗结束,风云散去,山涧恢复平静,只剩下些许狼藉证明着刚才的激战。杨戬收起三尖两刃戟,周身纤尘不染,连发型都未曾凌乱,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般轻松。他转身,朝着巨石这边走来。
杨泽早已按捺不住,哧溜一下从哮天犬光滑的背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向杨戬,一把抱住舅舅的大腿,仰起红扑扑的小脸,眼睛里闪烁着比星星还亮的光芒,用最响亮、最真诚的声音喊道:“舅舅最棒!天下第一厉害!泽儿以后也要像舅舅一样厉害!打遍天下无敌手!”
杨戬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腿上、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小家伙,伸手轻轻拂去他发梢沾上的一点尘土,又仔细看了看他的小脸,确认他没有被刚才的妖气或战斗余波吓到(显然,这小家伙的神经比想象中粗壮得多,只有兴奋,没有恐惧)。然后,他弯腰,将杨泽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能和自己平视。
面对外甥那炽热的崇拜和远大的“理想”,杨戬并没有出言鼓励或是打击,只是用那一贯平淡的语气,陈述了一个事实:“修行之路,非一日之功。需持之以恒,脚踏实地。”
这话虽然简短,却如同清凉的泉水,稍稍浇熄了杨泽过于亢奋的情绪,让他意识到变强不是光靠喊口号就行的。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中的向往并未减少。
于是,除魔卫道这项严肃神圣的司法天神职责,在杨泽的参与下,硬生生被扭转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略带刺激的“亲子户外拓展活动”。他骑着神犬,看着舅舅横扫妖魔,加油助威,事后还能得到舅舅的亲自“检阅”和“总结点评”。对于杨泽而言,这无疑是枯燥修行生涯(虽然还没正式开始)中最令人期待的高光时刻。而对于杨戬来说,身边多了这么个小观众,似乎也让这千年如一日的除魔使命,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和……温情?至少,归途上,那小鬼头趴在他怀里,兴奋地复盘刚才战斗细节的叽喳声,让漫长的山路似乎也不再那么单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