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山立在擂台上,周身散发着一股迟暮的凶悍。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在高台玉盘里的丹药上。
涤髓丹!
那是他此生最后的希望,是所有旧武道宗师通往新生的唯一阶梯!
“冀州,王铁山,请教!”他声音沙哑,字字如铁,透着决绝。
对面的周平神色凝重,抱拳回礼:“振华武馆,周平,请前辈指教!”
话音未落,王铁山动了。
没有试探,他一步踏出,擂台剧烈震颤。
整个人身体紧绷,将毕生功力凝聚于右拳,直捣周平胸口。
起手便是成名绝技——半步崩拳!
这一拳刚猛无俦,凝练的劲风压得人喘不过气。
化劲巅峰的威势,尽显无疑。
台下众人心头一紧,感觉这一拳是在打向自己。
周平面色不变,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拳,他不闪不避。
双脚扎在原地,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起。
锻骨境圆满的气血在体内奔涌,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同样一拳迎上!
“砰!”
双拳交击,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一圈气浪轰然扩散,吹得台下众人衣袂狂舞。
周平闷哼一声,脚下石板寸寸龟裂,被沛然巨力轰得连退五步,每一步都在石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好!”台下有旧武人高声喝彩。
“王老前辈威武!这才是真正的宗师风范!”
“那小子空有一身蛮力,在化劲宗师面前,就是个靶子!”
高台上的孙禄堂、李存义等人却眉头紧锁。
他们看得分明,周平虽被击退,但气息绵长,脸上除了凝重,并无伤势。
他那条硬撼的手臂,只是微微颤抖,便恢复如常。
反观王铁山,脸上却闪过一丝痛楚。
他的化劲无坚不摧,可周平的骨头,硬得超乎想象!
刚才那一拳,反震之力让他气血翻腾。
“再来!”
王铁山低吼一声,再次扑上。
这一次,他不再硬碰硬。他身形游走,拳掌变幻,化劲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攻向周平。
时而劲力绵密,直透骨髓。
时而阴狠毒辣,专攻气血节点。
周平瞬间落入下风,空有万斤巨力,却处处受制。
他身上的衣衫很快被凌厉的劲力划破,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白印,却始终无法破开他那层坚韧的皮膜。
“这就是新武道的根基?”
王铁山越打越心惊。
周平的身体密不透风,他的化劲虽然精妙,但每次渗透进去,都会被对方体内那炽热的磅礴气血瞬间焚化。
这不是比武,这是在跟一座火山角力!
时间流逝,王铁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汗珠滚落。
他的气血在急剧消耗。
而对面的周平,气血依旧旺盛,甚至在王铁山这位化劲巅峰宗师的喂招下,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愈发得心应手。
“不能再拖了!”
王铁山心中决绝。
他猛地一咬舌尖,衰败的气血瞬间暴涨,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他竟是在燃烧本源,搏命一击!
“小辈,接我此生最后一拳!”
王铁山怒吼着,放弃所有防御,将燃烧本源换来的所有力量,尽数灌入右臂。
他化作一道残影,一记冲拳,蕴含着他一生武道的精髓,以及对新生无尽的渴望!
这一拳,他赌上了所有!
周平瞳孔骤缩,感受到了死亡危机。
他同样怒吼一声,将锻骨境圆满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不闪不避,以最刚猛的姿态,挥拳迎上!
他要用这具千锤百炼的宝体,来接下这旧武道宗师最后的绝唱!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骨裂声!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中,两只拳头再次撞在一起。
周平整个人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喷出一大口鲜血,重重摔下擂台,昏死过去。
而王铁山,依旧站在原地。
他赢了。
但他那条对轰的右臂,呈现出诡异的扭曲,森白的骨茬刺破了皮肤,鲜血淋漓。
他竟是以一条手臂彻底废掉的代价,换来了这惨烈的一胜!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悲壮的一幕震撼了。
许久,王铁山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昏死在台下的周平,沙哑道:“好筋骨……好根基……新武道,名不虚传。”
他没有喘息,用完好的左手撑着身体,转向高台,嘶吼道:“还有九场!”
接下来的战斗,惨烈而悲壮。
振华武馆九名锻骨境的守擂者,轮番上阵。
他们年轻,气血旺盛,根基扎实。
但王铁山,这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宗师。
凭借着老辣的战斗经验,和燃烧生命的决绝意志,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们击败。
当第十名振华弟子被他一掌拍下擂台时。
王铁山身体里燃烧的气血也同时耗尽,维系他身体的意志之弦彻底崩断。
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赢了。
十场连胜!
但他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他的左臂被震得脱臼,胸口塌陷下去一片,身上布满了拳印和伤痕。
他大口喘着粗气,鲜血混合着汗水,将脚下的石板染成暗红色。
每呼吸一次,嘴角都会溢出鲜血。
但他始终没有倒下。
他用自己残破的身躯,扞卫着旧武道最后的尊严,也用最惨烈的方式,表达着对新生的渴望。
周锦萱清脆的声音响彻全场:“化劲擂台,冀州王铁山,十战全胜!”
一名侍女捧着装着“涤髓丹”的玉瓶,缓步走到王铁山面前。
李书文沉默的上前,为他接好了脱臼的左臂。
王铁山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玉瓶。
当温润的玉瓶触碰到他满是鲜血和伤痕的手掌时,这位铁打的汉子,这位化劲巅峰的宗师,再也抑制不住。
他将玉瓶紧紧抱在怀里,浑浊的老泪汹涌而出。
他哭了。
哭得像个孩子。
下一刻,他猛地转身,朝着主位上神色平静的周明,重重地跪了下去,将头颅深深地磕在冰冷的石板上。
“砰!砰!砰!”
“先生大恩!为我等旧武人重开天门!王铁山……拜谢先生!”
他嘶吼着,一遍又一遍地叩首,额头很快就磕得鲜血淋漓。
但他毫不在意,仿佛只有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才能表达他心中无尽的感激。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台下所有旧武道宗师的心。
他们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老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份不甘,那份绝望,那份对新生的渴望……感同身受。
人群角落里,哥老会舵主常万山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没想到,自己请来的高手还没出手,这第一枚丹药,就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家伙夺走了。
他悄然看向身旁的镇抚司指挥使宋知书,两人交换了一个阴狠的眼色,杀机毕露。
既然阳谋不成,那就该轮到他们的杀局登场了!
在侍卫的搀扶下,王铁山被带下擂台疗伤。
而化劲擂台之上,又一道身影稳稳落下。
来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正是武备学堂早期的亲传弟子之一,周胜!
他一上台,一股与之前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铁血煞气便弥漫开来。
如果说周平是坚不可摧的“盾”,那么周胜,便是一柄饮过血的“戈”!
他冷厉地扫过台下跃跃欲试的众人,声音冰冷。
“天工堂,周胜,在此守擂,请诸位前辈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