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0月13日 下午1:32 市长办公室
谢意江推开市长办公室门的巨响与惊雷同时炸响。他浑身湿透的西装紧贴身躯,金丝眼镜上雨瀑横流,手中紧攥的应急通报已模糊一片。
“秦市长!武装部通讯中断!”他嘶哑的嗓音穿透暴雨,“1996年的悲剧正在重演!”
秦宇轩伫立在铺满地质图的桃心木桌前,三枚红色图钉深深钉入“K17+300”断层带。第四枚图钉在他指间寒光闪烁,随着又一道闪电劈下,狠狠扎进实木桌面:“爆破专家组在哪?”
“被困在二十公里外!”谢意江一拳砸在图上,“便道全线垮塌,陈书记的卫星信号十分钟前消失!”
窗外,百年香樟在狂风中发出骨骼断裂般的哀鸣。两人瞳孔中同时映出1996年那个地狱般的午后——洪水吞噬便桥的瞬间,三个鲜活生命在泥石流中消逝。
“牺牲巡路员周铁山的女儿,”谢意江突然压低声音,“周晓梅,现在正带着省地质局精锐往这里赶。”
秦宇轩手中钢笔骤然折断。记忆如闪电劈开时光——那个在追悼会上哭晕的小女孩,那个从淤泥中挖出的变形饭盒,盒盖上褪色的卡通贴纸至今还在档案室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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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57 青河乡K17+300段
陈景明的越野车在距滑坡点二百米处被迫停下。他踩着齐踝的泥浆往前冲,防汛办年轻科长拽住他胳膊:“书记!前面在持续塌方!”
“看见那棵歪脖子松树没有?”陈景明指着在雨幕中摇曳的树影,“1996年它救过巡路员的命——现在树下就是最安全的观测点!”
当他们深一脚浅脚冲到松树下时,省交通厅老总工王守仁正用身体护着勘察包,任由岩屑噼里啪啦砸在雨衣上。老人嘶喊着把记录本塞给陈景明:“每分钟塌落速度从三公分涨到九公分!必须立即爆破减载!”
陈景明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抓过卫星电话嘶吼:“给我接秦市长专线!要爆破专家组和炸药!现在!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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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2:19 市政府应急指挥部
秦宇轩盯着突然中断的卫星电话,转身对谢意江下达指令:“你协调武装部调运爆破器材,我联系省委申请空投支援。”
“等等。”谢意江突然按住电话叉簧,“1996年我们失败的原因——是等省里的批复等到雨停又下雨。”
满室皆寂。只有雨点砸在铁皮屋顶的轰鸣像战鼓催征。
秦宇轩缓缓抽回手,抓起内部电话:“接防汛指挥部,立即启动特别授权程序。所有责任我承担。”
当他按下通话键时,窗外突然掠过的闪电照亮了谢意江镜片后的眼睛——那双总是结着薄冰的眼底,此刻竟映着与1996年那个雨夜相同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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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2:33 危机升级
“省委专线第三次占线!”秦宇轩摔下话筒,转身时撞见谢意江带着两个“泥人”闯进指挥部。
领头的中年女子扯下雨帽,露出一张与周铁山酷似的面容:“省地质局应急分队周晓梅,携定向爆破设备报到!”
她身后须发皆白的老者抬头刹那,秦宇轩手中心爱的青瓷杯轰然坠地——本该在北京参会的王守仁教授,此刻正从怀中掏出油布包裹的笔记本,封皮上1996年的泥印依然清晰:“我这把老骨头,该回来赎罪了。”
突然,电脑屏幕亮起雷达云图——象征死亡的特大暴雨中心,正像紫色毒瘤牢牢吸附在青河乡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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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17 青河乡临时停机坪
军用直升机在能见度不足百米的暴雨中强行降落。周晓梅跳下舱门瞬间,目光凝固在父亲亲手栽种的警示桩上——那根见证过死亡的水泥柱,此刻正发出令人不安的倾斜。
她突然跪地,将左耳紧贴地面。这个动作让随后赶到的陈景明浑身剧震——二十六年前,周铁山牺牲前最后的姿势与此重合!
“东北400米!生命体征!”她的尖叫撕破雨幕,“有个巡路员卡在岩缝里!”
当救援绳降下悬崖,望远镜里呈现的画面让所有人窒息——年轻巡路员小张双腿被岩层吞噬,怀中却死死护着变形的监测仪。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据,与王守仁手中监测仪的警报组成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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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02 最终抉择
秦宇轩握紧滚烫的话筒,听筒里同时传来:
陈景明的嘶吼:“再不爆破就来不及了!”
王守仁的哀鸣:“岩体位移加速!”
周晓梅的哭喊:“他还在呼吸!”
还有岩石持续崩落的轰鸣。
他闭上双眼。
1996年遇难者家属空洞的眼神。
铝饭盒里融化的生日蛋糕。
谢意江镜片后终于燃起的火焰。
“执行...爆破。”轻若耳语的四个字,却耗尽了毕生力气。
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六十公里外传来时,整栋大楼剧烈颤抖。秦宇轩扶住窗框,看见漫天惊鸟如泼墨逃离。谢意江默默递来新沏的云雾茶——水温,仍是七分烫。
夜幕深垂,周晓梅在父亲殉难处拾起半块怀表,指针永远定格在1996年8月17日16:17。而新一轮风暴,正在晨光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