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鼓声余震还卡在戏楼木梁间，陈溪捡木偶时指尖沾了点镜台上掉落的银粉，刚要蹭到脸上就被苏九璃攥住手腕。她低头一看，那银粉在陈溪掌心慢慢晕开，竟勾勒出半道和张磊手腕相似的红印，只是更淡，像层薄纱。
“不能碰任何带戏班痕迹的东西。”苏九璃把银粉擦掉，抬头看向围过来的几人，语气沉得发紧，“刚才守楼老人说‘鼓要破，钗要断’，现在鼓响了，说明它在提前确认最后一个‘道具’——张磊。可我们只知道规则框架，不知道它的本体藏在哪，光靠我们几个硬扛，就是在撞它的规则陷阱。”
林野把唱本摊在回廊的石桌上，指尖划过“三人齐，脸归位”那行字：“你的意思是，找其他人帮忙？可这戏楼里除了守楼的老人，就只有我们和张磊，其他人……”
“还有姜湄。”苏九璃突然开口，“之前调查旧戏班时，姜湄说她奶奶是当年戏班的梳头娘，手里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线索。而且她昨天还发消息问我们进度，现在正好试试她。”
阿吉立刻掏出手机拨过去，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姜湄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喂？阿吉？你们查得怎么样了？我奶奶昨天突然说胡话，说‘旦角要找齐三张脸’，我有点担心……”
苏九璃凑到手机旁，故意提高声音：“我们找到点线索，你奶奶有没有提过‘鼓’或者‘银钗’？还有，当年戏班解散后，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一个空白脸的木偶？”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两秒，随即传来姜湄迟疑的声音：“木偶？什么木偶？我奶奶没说过啊……还有鼓和银钗，她只说当年旦角的化妆箱丢了，没提别的。”
苏九璃和林野对视一眼——昨天他们和姜湄通话时，姜湄明明说过她奶奶有个旧木箱，里面装着当年的戏服残片，现在却绝口不提木偶和木箱，像是完全忘了这回事。
“你再想想。”林野接过手机，语气放缓，“就是你昨天说的，你奶奶锁在衣柜顶上的那个木箱，里面还有半块绣着‘伶’字的戏帕……”
“我昨天说过吗？”姜湄的声音更迷糊了，甚至带了点慌乱，“我不记得了啊……阿吉，我昨天跟你说的是这个？不对啊，我奶奶的衣柜顶上根本没有木箱，是不是你们记错了？”
电话挂断后，手机屏幕还亮着，几人脸色都沉了下来。张磊攥着袖口，声音发颤：“她……她是不是被那东西盯上了？我昨天也差点忘了银钗的事，是看到手腕的红印才想起来的！”
“不是盯上，是它在‘削记忆’。”苏九璃把手机扔在石桌上，指尖捏着那截从班主房间找到的流苏，“它怕我们通过别人的线索找到本体，所以会抹去和‘规则关键’相关的记忆——姜湄忘了木箱，是因为木箱里有指向本体的东西；张磊差点忘了银钗，是因为银钗是第一个‘道具’。这就是它的额外能力，比我们想的更棘手。”
陈溪突然拉了拉苏九璃的衣角，举着手里的木偶：“九璃姐姐，刚才姜湄姐姐说话的时候，木偶的脸……好像变了。”
几人低头看去，原本空白的木偶脸，不知何时多了道淡红色的弧线，像是半道嘴唇，可再仔细看，那弧线又消失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木头面，仿佛刚才的景象是错觉。
“它在监视我们。”林野突然站起身，目光扫过戏楼的飞檐——那里挂着几个褪色的灯笼，灯笼穗子一动不动，可风明明还在吹。“而且它能修改我们的记忆，那我们之前查到的线索，会不会也是它想让我们看到的？比如班主房间的流苏，旦角房间的唱本……”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瞬间搅乱了所有人的思路。苏九璃蹲下身，盯着地上的青石板——石板上的裂纹像是一张人脸，左眼的位置正好对着戏台的方向，右眼则指向西侧的班主房间，和他们之前调查的路线一模一样。
“等等。”苏九璃突然抓住林野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青石板的裂纹上，“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我们来戏楼三天，每天都是天亮调查，天黑就回回廊休息，可从来没见过太阳落山的样子——每次抬头看天，要么是晨光，要么是暮色，连个完整的白天都没有。”
阿吉也反应过来：“对！我昨天想抽烟，掏打火机的时候，明明记得火机是满油的，可打了三次都打不着，后来再看，火机里的油居然空了！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改了状态。”
张磊突然踉跄着后退，撞在石桌上：“还有我！我昨天从家里来戏楼，明明走的是东边的路，可走着走着就到了西边的巷口，像是路自己变了……”
林野的指尖在青石板上用力掐了一下，疼痛感清晰传来，可石板上的裂纹却在他掐下去的瞬间，轻微地动了动，像是在模仿他的动作。他猛地抬头，看向苏九璃，眼神里带着震惊：“难道说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苏九璃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这句话点醒：“对！如果这戏楼是个‘虚构的规则空间’，所有的事情就都能解释通了！”她指着戏台：“为什么我们看不到太阳落山？因为这个空间里只有‘戏码需要的时间’——晨光对应‘准备道具’，暮色对应‘开戏’；为什么姜湄会忘事，火机会变空？因为这个空间里的‘记忆’和‘物品状态’，都由‘怪’的规则控制，它想让我们记起什么，我们就记起什么，想让什么东西失效，东西就会失效！”
“那班主和小伙计……”阿吉的声音发紧。
“他们可能根本不是现实里的人。”林野接过话，指尖冰凉，“或者说，是这个空间根据旧戏班的故事‘复刻’出来的‘道具人’——‘怪’需要三个‘脸’，就复刻了班主和小伙计，再加上张磊这个现实里的‘活人道具’，凑齐‘三人齐’的戏码。”
苏九璃抓起石桌上的唱本，突然发现唱本最后一页的字迹变了——原本的“脸归位”，变成了“脸归我”，墨迹新鲜，像是刚写上去的。她刚要指给林野看，回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水袖扫过地面的声响，伴随着女人的低笑，轻得像根羽毛，却准确地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看来，我们猜对了。”苏九璃把唱本攥紧，指节发白，“它知道我们识破了空间的秘密，现在要提前‘收网’了——它的本体，一定在这个空间最‘不真实’的地方。”
所有人都看向戏楼最深处——那里有一扇常年锁着的门，门楣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道深深的刻痕，像一张咧开的嘴，正对着他们，无声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