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瘫在民宿吱呀晃的藤椅上，把手里的扑克牌甩在积灰的木桌上：“一对三，你要是再不出，这局就算你输，今晚泡面你买单。”
蹲在对面地板上的阿吉猛地抬头，额角那道昨天撞门框磕出的淤青还泛着紫，活像贴了块劣质膏药：“输？我阿吉牌桌上就没输过！”他手忙脚乱地摸牌，结果指尖一滑，三张牌掉进桌缝，伸手去抠时，屁股差点把旁边的暖水瓶撞翻，“哎哎哎！我的热水！”
林野眼疾手快扶住暖水瓶，没忍住笑出声：“就你这身手，还说上次追着偷鸡贼跑三条街？我看你追个蚊子都得摔两跤。”这话戳中阿吉的痛处——前儿他说要帮民宿老板娘抓偷菜的黄鼠狼，结果蹲在菜园子半小时，把自己蹲睡着了，醒来还把稻草人当成黄鼠狼，扑上去抱了个满怀，最后被老板娘笑了一下午。
“那是意外！”阿吉涨红了脸，摸出手机翻相册，“你还好意思说我？看看你昨天拍的‘老宅子全景’，把镜头对着人家晒的尿布拍了十分钟，还说那是‘厉鬼的白幡’，差点被晒尿布的大爷拿着竹竿赶！”
林野一把抢过手机删掉照片，耳根有点发热：“那不是光线太暗吗？再说了，老宅子那地方本来就邪乎，苏九璃前天去抄族谱，不也说后院的茅草长得比人高，踩进去脚腕子都被划出血了？”
两人斗着嘴，阿吉突然摸了摸口袋，眉头皱起来：“哎，我那串钥匙呢？就是挂着小恐龙挂坠的，昨天还在啊。”他翻遍外套兜、裤兜，连枕头底下都摸了一遍，最后瘫坐在地上，“奇了怪了，难不成真被你说的‘厉鬼’偷了？”
林野也觉得不对劲——阿吉那串钥匙是他女朋友送的，天天挂在身上，怎么会突然不见？他刚要开口，余光瞥见桌角压着张黄纸，是之前苏九璃从老宅子带回来的，上面用朱砂写着“入门即”三个字，末尾缺了一笔，当时苏九璃还说，这字跟族谱里记载的道光年间灭门案里的黄纸字迹一模一样。
“别慌，先找钥匙。”林野弯腰帮着翻找，手指刚碰到桌腿，突然觉得指尖一凉——不是木桌的凉，是那种浸了水的寒意。他低头一看，桌腿上不知何时沾了道红痕，红痕细细的，像极了黄纸上缺的那笔，而且红痕里还裹着点细毛，白花花的，像是……人的头发。
“你看这个。”林野把黄纸抽出来，刚展开，就发现纸背空白处竟慢慢洇出个“命”字，缺的那笔正好和桌腿上的红痕对上，凑成了“入门即命”四个字。阿吉凑过来一看，脸瞬间白了：“这……这不是上次苏九璃说的吗？族谱里说‘入门即死’，怎么变成‘命’了？”
林野没说话，心里却犯了嘀咕——自打进了这民宿，怪事就没断过：阿吉丢了钥匙，桌腿上莫名出现红痕，黄纸还自己补了半笔“命”字。他突然想起苏九璃早上发的消息：“老宅子门槛下的红泥有问题，挖开能看见些小物件，像是人的贴身东西，你俩别乱跑，等我查完族谱回去。”
“不行，得给九璃打个电话。”林野摸出手机，拨通苏九璃的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就通了，听筒里传来苏九璃的声音，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林野？怎么了？我刚在老宅子前院，信号不太好。”
“你在哪儿？”林野的声音放轻，“族谱查得怎么样了？还有，你有没有丢什么东西？比如……贴身的小物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苏九璃的轻笑：“丢东西？倒是没丢，就是刚才抄族谱的时候，发现最后一页被撕了，撕口处沾着点红泥，还能看见‘换命’两个字。对了，你们那边没事吧？阿吉没又闯祸吧？”
林野刚要回答，突然听见听筒里传来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人在耳边呼气。他心里一紧：“九璃，你身边有人吗？我怎么听见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没有啊。”苏九璃的声音顿了顿，“可能是风吹过茅草的声音吧。对了，你们找我有事？”
林野看了眼旁边慌慌张张找钥匙的阿吉，又看了眼桌上的黄纸，深吸一口气：“是有事要你帮忙。阿吉丢了钥匙，就是挂着小恐龙挂坠的那串，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还有，这民宿里有点不对劲，黄纸自己补了‘命’字，桌腿上还有红痕，你能不能……能不能早点回来，帮我们看看？”
他没敢把“入门即命”和红痕里有头发的事说出来，怕苏九璃担心。电话那头的苏九璃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她的声音：“好，我尽快回去。对了，你们别碰民宿里的黄纸，也别去老宅子那边，等我回去再说。还有，阿吉的钥匙……你去看看门槛底下，说不定在那儿。”
“门槛底下？”林野愣了一下，“我们刚才看过了，没看见啊。”
“再去看看，仔细点。”苏九璃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还有，要是看见门槛下有红泥，别碰……千万别碰。”
电话突然传来一阵电流声，接着就挂断了。林野握着手机，心里犯嘀咕——苏九璃刚才的语气有点怪，尤其是最后那句“别碰红泥”，说得格外急。他转头对阿吉说：“走，去看看门槛底下，九璃说钥匙可能在那儿。”
两人走到民宿门口，阿吉弯腰去摸门槛下，刚伸出手就“哎呀”一声：“有东西！软乎乎的！”他猛地缩回手，手里攥着串钥匙——正是他丢的那串，挂坠上的小恐龙还在，只是恐龙身上沾了点红泥，红泥里裹着的细毛，和桌腿上的一模一样。
“这红泥……”林野刚要伸手去碰，突然想起苏九璃的话，赶紧缩回手，“别碰！九璃说不能碰红泥。”
阿吉赶紧把钥匙上的红泥蹭掉，嘟囔道：“这钥匙怎么会在这儿？我明明没往这儿放啊。还有这红泥，跟老宅子那边的红泥一模一样，难不成……真有什么东西把钥匙挪到这儿了？”
林野没说话，抬头看向老宅子的方向——隔着两条窄巷，那栋青砖黑瓦的老宅子隐在树影里，大门上的铜环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见铜环上缠着根红绳，红绳末端挂着的东西晃了晃，像是……半块指甲盖，染着暗红的印子。
他突然想起苏九璃的指甲——她左手食指的指甲盖前几天被美工刀划了道小口，还贴着块创可贴。林野心里一沉，摸出手机，又要给苏九璃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屏幕上不知何时多了条未读消息，发件人是未知，内容只有一句话：“钥匙找到了？那下一个，该补最后一笔‘命’字了。”
林野握着手机的手瞬间僵住，旁边的阿吉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钥匙上的红泥难蹭，完全没注意到林野煞白的脸，也没看见民宿的木门上，正慢慢洇出一道红痕，那道红痕，正好是黄纸上“命”字缺的最后一笔。
而巷子尽头，老宅子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正朝着民宿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