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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南行险途

在晨曦的薄雾中,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显得决绝而仓促。阿树、小石头和山猫三人,宛如三支被命运之弓射出的利箭,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南边那片广袤无垠、被称作“黑森林”的原始山林。

与之前前往沉陷谷时那种步入死地的凝重压抑不同,这次南行虽然同样前途未卜,但却在绝望中透露出一丝寻求生机的迫切与希冀。

阿树身先士卒,他的步伐既沉稳又迅捷,仿佛这片山林是他熟悉的家园一般。体内地乳灵泉的滋养,让他的体魄得到了彻底的改造,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耐力和力量。不仅如此,他与日俱增的地脉感应能力,更是让他在这复杂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块温润的盟约石,石头上黑山寨的猎鹰图腾与他掌心的温度似乎产生着一种微弱而持续的共鸣。这种共鸣虽然细微,却如同一个无形的罗盘,隐隐指引着南方,那传说中林岩部落所在的方向。

小石头和山猫紧紧跟随着前方的人,彼此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攻击阵型。

小石头像一只敏捷的猿猴一样,在前方轻快地跳跃着,负责探路。他的身体灵活自如,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那双机警的眼睛犹如雷达一般,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就在这时,小石头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片看似无害的蕨类植物上。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经过仔细观察,他发现这片蕨类植物下面竟然隐藏着一个伪装得极好的毒虫陷阱。

而在队伍的最后方,山猫则默默地退后。他受伤的手臂在阿树用“伴生之心”的生机之力进行简单治疗后,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行动起来也不再有丝毫的滞涩。他那双如同真正山猫般锐利的眼眸,时刻警惕着来自后方的任何威胁。

山猫的存在就像一道坚实的防线,将三人背后的危险尽数扼杀在萌芽状态。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沉稳而有力,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他们心急如焚,不敢有丝毫耽搁,生怕错过与林岩部落交易的最佳时机。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记忆中的那条古老路径,一路向南疾驰而去。

这条路径与通往东边山隘口的官方路径截然不同,它显得更加荒僻难行。一路上,他们需要翻越数道陡峭如刀削的山梁,这些山梁高耸入云,仿佛是大自然用巨斧劈开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不仅如此,他们还必须穿越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这里的树木异常高大,许多都需要数人合抱才能围住。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将地面切割成斑驳破碎的光点,稀疏地洒在厚厚的落叶层上。

在这片丛林中,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垂落,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给前行带来了极大的困难。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息和各种奇异花草的混合香味,这种独特的气味让人感到既新奇又有些不安,因为其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危险信号。

“阿树哥,这边!”小石头兴奋地喊道,声音在山间回荡。他站在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前,巨石高耸入云,仿佛是这片山林的守护者。小石头指着石壁上几个几乎被苔藓完全覆盖的、模糊的刻痕,这些刻痕若隐若现,仿佛是岁月留下的印记。

阿树快步走到巨石前,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刻痕上。这些刻痕虽然被苔藓侵蚀,但仔细观察,还是能辨认出它们的形状。那是黑山寨与林岩部落往来的古老路标,形似一片叶子和一块岩石的组合,象征着林岩部落与山石大地的共生关系。

阿树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拂去刻痕上的苔藓,露出了下面的图腾。他仔细端详着这个图腾,确认了它的样式。这个图腾虽然简单,但却蕴含着深刻的意义,它代表着林岩部落对自然的敬畏和对大地的依赖。

阿树站起身来,他能感觉到,越是向南,周围的生机就越是旺盛。这里的树木郁郁葱葱,花草繁茂,鸟儿在枝头欢快地歌唱,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而且,他还能感觉到地脉的流动,那是一种微妙的能量,如同一条条在地底深处奔腾的地下河,与西边沉陷谷那片死寂之地形成了鲜明而刺眼的对比。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阿树对林岩部落多了几分期待。一个生活在如此生机盎然之地的部落,或许真的掌握着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古老力量。他想象着那个部落的人们,他们与大自然亲密无间,懂得如何利用自然的恩赐,同时也保护着这片土地的生态平衡。

阿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周围清新的空气和蓬勃的生命力。他决定继续前进,去探寻那个神秘的林岩部落,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拥有那种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古老力量。

然而,这片生机勃勃的丛林也并非坦途,它用自己的方式考验着每一位闯入者。

“小心!”山猫突然发出一声低沉而急促的喝声,仿佛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他甚至没有回头,仅凭敏锐的直觉和对周围环境的熟悉,迅速做出反应。

只见他手腕一抖,如同变戏法一般,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子如同一颗流星,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出。这颗石子如同离弦之箭,直直地朝着他们左侧上方的一根粗壮藤蔓射去。

“嗖!”石子在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空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地击中了目标。那根原本看似普通的藤蔓,在被石子击中的瞬间,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原来,这根藤蔓并非普通之物,而是一条伪装成藤蔓的“绞杀蝮”。这种毒蛇善于隐藏自己,将身体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它正悄悄地从树梢垂落,准备对山猫和他的同伴发动突然袭击。

然而,山猫的反应速度和精准度超乎常人,他的石子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绞杀蝮”的七寸要害。这一击犹如雷霆万钧,剧痛瞬间传遍了“绞杀蝮”的全身。

剧痛之下,“绞杀蝮”再也无法维持伪装,它那斑斓的身体在空中疯狂地扭曲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最终,“啪”的一声,它重重地掉落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便彻底失去了生机,不再动弹。

这种“绞杀蝮”色彩斑斓,与周围的环境完美融合,是丛林中最致命的隐形杀手之一。它的毒性极其猛烈,一旦被咬伤,后果不堪设想。

类似的情况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屡见不鲜。他们的旅途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和陷阱,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

有一次,他们路过一片看似美丽的花丛,五颜六色的花朵争奇斗艳,散发出迷人的香气。然而,小石头的眼睛却像鹰一样锐利,他注意到花蕊中隐藏着细如牛毛的毒针。这些毒针非常细小,几乎难以察觉,但一旦被刺伤,就会立刻中毒,陷入长久的昏迷。这种花被称为“眠风花”,是黑森林中的一种剧毒植物。

还有一次,他们差点踏入一片看似坚实的草地。阿树凭借着他对地脉的模糊感应,提前察觉到下方的地气不稳。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处流沙泥沼,表面看起来像普通的草地,但实际上下面是松软的流沙,一旦陷入其中,就会被迅速吞噬。阿树及时将两人拉了回来,避免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不仅如此,这片黑森林中还潜伏着许多其他的危险。有隐藏在泥沼中的鳄尾豹,它们的尾巴像鳄鱼一样有力,能够轻易地将猎物拖入泥沼中;还有能释放致幻花粉的巨大妖艳花朵,一旦吸入这些花粉,人就会产生幻觉,迷失方向;更有伪装成鸟鸣的食人藤,它们会用诱人的声音吸引猎物靠近,然后迅速将其缠住,吸干其生命力。

这片黑森林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它对一切不怀好意或不够谨慎的外来者都充满了敌意。若非三人都是黑山寨中最顶尖的猎手,经验丰富,警惕性极高,配合默契,恐怕他们早已在这充满危机的旅途中折损过半了。

阿树也多次在危机中尝试着主动与这片陌生的土地进行沟通。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感知,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念,通过“伴生之心”传递出去,与脚下的大地、周围的草木建立一种微弱的联系。虽然无法像在黑山寨那样如臂指使,但那种深沉博大的生命韵律,依旧让他感到一丝安心和亲切。胸口的“伴生之心”在这浓郁的生机环境中,也显得更加活跃和温暖,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与整片森林的呼吸同频。

第三天午后,他们按照古老地图的指引,来到了一条奔腾咆哮的峡谷河流前。河水浑浊湍急,撞击在河中央的巨大礁石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震耳欲聋。河面上只有一座由不知名古藤和巨大木板搭建而成的悬索桥,在山风中晃晃悠悠,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这里,就是通往林岩部落领地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雷鸣涧”。

“就是这里了,‘雷鸣涧’,”小石头看着那惊险的悬索桥,咽了口唾沫,“过了这座桥,就算进入林岩部落的传统猎场范围了。我阿爹说过,林岩部落的勇士能在这座桥上跑起来。”

阿树走到桥头,仔细观察。桥身的藤蔓粗壮无比,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紫黑色,表面光滑,仿佛被涂抹了油脂,充满了韧性。木板虽然古旧,却没有任何腐朽的迹象,边缘甚至被磨得十分光滑。整座桥虽然看起来惊险万分,却透着一股古老而稳固的气息,仿佛已经在这里矗立了千百年。

他蹲下身,将手掌轻轻按在桥头一块光滑的巨石上,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一股沉稳、厚重、如同古树根系般深扎大地的力量感,顺着他的手掌缓缓传来。这股力量与这片森林的生机融为一体,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岩石的坚毅。

“这桥,不简单。”阿树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应该是林岩部落的手笔,蕴含着他们的力量。我们过去,但要加倍小心。”

他率先踏上了悬索桥。脚下的木板立刻剧烈地晃动起来,桥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脚下是令人眩晕的激流和深不见底的峡谷。阿树稳住心神,调整呼吸,将重心放低,一步步沉稳地向前走去。小石头和山猫紧随其后,三人的身影在巨大的峡谷和奔腾的河水映衬下,显得格外渺小而孤单。

就在三人走到桥中央,距离对岸还有约莫三分之一路程时,异变突生!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猛然响起!桥身两侧那些粗壮的紫黑色藤蔓,如同瞬间被注入了生命,猛地蠕动起来!无数细小的、带着尖锐倒刺的藤须如同活蛇般,从主藤上疯狂分离,从四面八方闪电般向着桥上的三人缠绕而来!

同时,桥对面的密林中,传来了几声尖锐的、如同鸟鸣又似猿啼的唿哨!那是示警和攻击的信号!

“敌袭!”山猫反应最快,短刀瞬间出鞘,舞动如风,斩向袭来的藤蔓!然而那些藤蔓坚韧异常,刀锋砍在上面竟然发出“铿锵”的金铁交击之声,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根本无法斩断!

小石头也抽出匕首,身形灵活地闪避格挡,但藤蔓数量太多,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就有数根缠住了他的脚踝和手腕,猛地向桥外拖去!

“啊!”小石头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桥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树眼神一凝,他并没有像山猫那样慌乱地动用武力去劈砍藤蔓。他能感觉到,这些藤蔓虽然攻击性十足,却并非纯粹的恶意,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防御机制。它们排斥和攻击的是携带恶意或死煞之力的存在,而对于拥有纯净地脉之力的他,则表现出了一种困惑的敌意。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没有去救小石头,而是立刻将体内的地脉之力,连同“伴生之心”那股纯净磅礴的生机,通过双脚,毫无保留地缓缓注入脚下的桥身!

一股温和、厚重、充满生命力的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以他为中心,沿着桥身迅速扩散开来!

奇迹发生了!

那些疯狂舞动、充满攻击性的藤蔓,在接触到这股蕴含着大地本源生机的力量后,动作瞬间变得迟缓下来,尖刺缓缓收敛,缠绕的力度也大为减轻。它们仿佛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从狂暴的攻击者变成了困惑的孩童。甚至有几根最粗壮的主藤,如同温顺的小蛇,轻轻触碰着阿树的身体,传递来一丝模糊的、带着好奇和亲近的意念。

阿树心中明悟,这果然是林岩部落的防御手段,它们是森林的守护者,而非杀戮的工具。他伸手轻轻拂开缠绕在小石头身上的藤蔓,那些藤蔓顺从地松开了。小石头被山猫一把拉了回来,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满脸骇然。

对面的唿哨声也停了下来,密林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那些林岩部落的战士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

阿树知道,他们通过了第一道考验。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袍,深吸一口气,对着桥对面的密林,用尽可能平和、清晰的声音说道:

“黑山寨首领,阿树,遵循古老盟约,持‘盟约石’前来,求见林岩部落祭司!”

他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丝地脉的共鸣,清晰地穿透了雷鸣般的水声,稳稳地传入了对面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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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林岩部落

阿树的声音在峡谷间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片刻之后,对面的密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几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高大的树木和缠绕的藤蔓后显现出来,悄无声息地落在桥头。

这些人同样穿着与森林环境融为一体的衣物,并非兽皮,而是用一种深褐色、带着细微鳞状纹理的树皮纤维织成,紧身而利落,便于在林中穿行。他们的脸上用天然的绿色和褐色颜料绘制着简单的纹路,如同树叶的脉络或岩石的裂纹,既是伪装,也似乎带着某种部落的标识。手中持有的武器也颇为奇特,是某种坚硬木材削制而成的长矛,矛尖并非金属,而是打磨锋利的黑色燧石,闪烁着冷硬的光泽。他们的眼神锐利而警惕,带着一种长期与世隔绝形成的野性和审视,仿佛森林中的猎鹰。

为首一人,身形并不高大,但异常精悍,每一块肌肉都如同岩石般结实。他的脸上绘纹更加复杂,额头上戴着一圈由不知名翠绿藤蔓编织的头环,上面点缀着几颗小巧的、散发着微光的乳白色石子。他打量了桥上的阿树三人片刻,目光尤其在阿树身上停留了很久,似乎感受到了那股与众不同的、与大地亲和的气息。

“黑山寨的人?”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摩擦的岩石,“很多年没有外人能安然渡过‘活藤之桥’了。你说……盟约石?”

阿树缓缓举起手中的白色石头,将刻有古树与山岩图腾的一面朝向对方,朗声道:“先祖遗泽,不敢或忘。今日黑山寨遭逢大难,特来求助,望能面见贵部祭司,陈明情由。”

那名头戴藤环的战士目光落在盟约石上,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他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图腾,又看了看阿树三人,特别是他们身上并无那股令人厌恶的死煞之气,反而阿树身上那股纯净的生机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舒适。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几名林岩战士收起了戒备的姿态,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

“跟我来。”藤环战士转身,向着密林深处走去,“记住,紧跟我的脚步,不要触碰任何你不认识的花草,不要偏离道路。森林不欢迎莽撞的客人。”

阿树三人对视一眼,立刻跟上。他们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进入林岩部落的领地,阿树才真切感受到这个部落与黑山寨的根本不同。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粗壮,许多树木的树干上都有着天然形成的、类似人脸或兽脸的奇异纹路,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外来者。林间空地上,可以看到一些由巨大活树自然生长形成的树屋,盘根错节,与森林完美地融为一体,若非仔细分辨,几乎难以察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而神圣的气息,地脉的流动在这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活跃。阿树甚至能看到一些地方,有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绿色光点从地面缓缓升起,那是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生命灵气,是这片土地生命力旺盛的直观体现。

他们跟随引路的战士,在如同迷宫般的森林中穿行。脚下的路并非人工开辟,而是由某种散发着清香的柔软苔藓自然铺就,踩上去悄无声息。沿途,阿树看到了不少林岩部落的族人,有在树屋间灵活攀爬的孩童,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有在空地上用奇特手法处理药材和鞣制树皮的妇人,动作娴熟而专注;也有在远处默默擦拭着燧石长矛的战士,目光沉静如水。所有人都对他们这三个外人投来好奇而疏离的目光,却无人上前搭话,整个部落透着一种与世无争的自律和神秘。

最终,他们被带到了一棵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古树前。

这棵古树恐怕需要数十人才能合抱,树皮呈现出深沉的青铜色,上面布满了岁月的刻痕。虬龙般的根系裸露在地表,深深扎入大地,如同大地的筋骨。树冠遮天蔽日,投下大片的阴凉。在古树粗壮的树干上,开凿出了一个巨大的树洞,洞口垂落着翠绿的藤蔓,如同门帘。树洞前是一片平整的草地,中央摆放着几个表面光滑如镜的树桩,似乎是用来会客的。

“在这里等候。”藤环战士示意他们停在树洞外,自己则走到洞口,用一种悠扬顿挫的、如同吟唱般的语言,向着洞内低声禀报。

片刻之后,一个苍老却异常硬朗的身影,缓缓从树洞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位老妪,她的头发如同干枯的藤蔓般雪白,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古朴的木簪。她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如同古树的年轮,记录着岁月的沧桑。她的眼睛却不像一般老人那样浑浊,反而清澈明亮,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泉水,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宁静。她身上穿着与其他族人相似的树皮衣物,但外面罩着一件用各种颜色羽毛编织而成的华丽斗篷,手中拄着一根比她人还高的、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绿光的晶石的木杖。

她,就是林岩部落的祭司——木婆。

木婆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阿树三人,最终落在了阿树手中的盟约石上,又缓缓移到他年轻却坚毅的脸庞上。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一丝感慨,最后化为一种深沉的审视。

“猎鹰的后裔……”木婆开口,声音如同风吹过林梢,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带着古老的约定而来……你的身上,有熟悉的气息,也有……令人不安的阴影。”

她手中的木杖轻轻顿地,顶端那颗绿色晶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如同水波般笼罩住阿树。

阿树顿时感到一股温和而强大的意念扫过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体内的“伴生之心”微微悸动,自主地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青光,温和地抵御着这股探查,但并不显得敌对,更像是一种平等的交流。

木婆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了然:“原来如此……大地母亲的眷顾,竟然再次显现。难怪你能安然渡过‘活藤之桥’。”

她收回木杖,目光变得凝重:“孩子,告诉我,黑山寨发生了什么?那股缠绕在你命运轨迹上的死亡阴影,又来自何方?”

阿树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盟约石双手奉上,然后从黑山寨的剧变、谢阎的篡位与邪术、西边沉陷谷“寂灭潭”的异变、死地的扩张、东边沼行者的出现与袭击、那恐怖坑洞中的灵魂咆哮以及自己的猜测……尽可能清晰、详尽地叙述了出来。

他没有隐瞒“伴生之心”和地脉之力的事情,因为他能感觉到,在木婆这位睿智的长者面前,任何隐瞒都是对古老盟约的亵渎,坦诚是获取信任的唯一途径。

随着他的讲述,木婆脸上的平静逐渐被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所取代。当她听到“秽渊”、“死煞之源”、“门户”这些词语时,她那握着木杖的手,指节微微有些发白。树洞前的空地上一片寂静,只有阿树低沉的声音和森林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小石头和山猫紧张地看着木婆,等待着她的反应,他们的命运,或许就取决于这位老祭司的下一句话。

当阿树讲述完毕,木婆沉默了许久,她抬头望向古树巨大的树冠,仿佛在与某种古老的存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良久,她才缓缓低下头,看向阿树,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古老的预言正在应验……”木婆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沉寂的死亡终将复苏,平衡正在倾斜……‘秽渊’的低语,已经传到了这片森林的边缘。”

她的话,无疑证实了阿树最坏的猜测!

“木婆祭司,”阿树向前一步,语气恳切而坚定,“黑山寨愿遵循古老盟约,与林岩部落并肩作战,共同抵御这场灾厄!这不仅是为了黑山寨的存亡,也是为了这片土地的生机!一旦‘门户’彻底洞开,死煞之力蔓延,这片黑森林,恐怕也难以幸免!”

木婆深深地看着阿树,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盟约石,最终,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猎鹰与古树的盟约,从未被遗忘。守护这片土地的生机,是林岩部落世代的责任。”她的语气变得坚定,“孩子,你带来的消息至关重要。林岩部落,不会置身事外。”

听到这句话,阿树三人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一半!小石头和山猫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然而,木婆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

“但是,敌人比你们想象的更加狡猾和强大。”木婆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密林,望向了黑山寨的方向,“那些‘沼行者’,只是‘秽渊’的爪牙,是它污染大地后滋生的脓疮。真正的威胁,来自地底,来自那个试图冲破封印的古老邪恶。”

“我们该如何应对?”阿树急切地问道。

木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孩子,你可知,你那‘伴生之心’的真正来历?你又可知,为何它能与地脉共鸣,成为对抗死煞的关键?”

阿树愣住了,摇了摇头。这颗心脏从他出生就伴随着他,他只知道它与众不同,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却从未深究过其根源。

木婆用木杖指了指脚下的大地,又指了指阿树的心脏,缓缓说道:

“因为那并非凡俗之心。那是……上古时期,一位陨落的‘地只’,将其最后的本源与一丝不灭的意志,融入地脉后,历经无数岁月,凝聚而成的‘地脉灵种’。”

地脉灵种!地只本源!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在阿树脑海中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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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灵种与使命

地脉灵种!地只本源!

木婆的话语如同古老的钟声,在阿树的心湖中激起滔天巨浪,将他一直以来对自身、对“伴生之心”的认知彻底颠覆!他从未想过,这颗与自己性命交修的心脏,竟然有着如此惊世骇俗的来历!

上古地只!那是传说中执掌山川河流、大地脉络的古老神明,是比部落图腾更加古老和强大的存在!它们象征着天地的意志,是生机与秩序的化身。而“伴生之心”,竟然是一位陨落地只最后的本源所化?!

小石头和山猫也听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阿树。他们知道阿树哥与众不同,却没想到他的来历如此……神圣?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世界的一切认知。

“不必惊讶,孩子。”木婆看着阿树震惊的表情,语气平和地说道,“天地玄奥,非我等凡人所能尽知。地只陨落,其力归于天地,其意志散于山河。偶尔有那么一丝不灭的灵性,与地脉精华结合,历经沧海桑田,便有可能孕育出新的可能。你,便是这‘可能’的承载者。”

她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地脉灵种’秉承地只遗泽,天生与大地脉络亲和,能引动地脉之力,滋养万物,净化污秽。这正是那‘死煞之力’的天然克星。也正因如此,那些窥伺‘秽渊’的爪牙,才会对你如此觊觎。因为你的‘灵种’,既是阻止‘门户’开启的关键,也可能……成为加速‘秽渊’降临的‘祭品’或‘钥匙’,一切都取决于如何使用。”

阿树努力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感受着那平稳而有力的搏动,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油然而生。这不仅仅是守护山寨的责任,更似乎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这片天地的沉重托付。他仿佛能看到,一位古老的神明在陨落的最后一刻,将守护的意志化为一颗种子,播撒进时间的长河,而自己,就是那颗种子在亿万年后结出的果实。

“我该怎么做?”阿树的声音变得异常沉稳,眼神中的迷茫被坚定所取代。知道了自己的根源,反而让他更加清楚了自己该前进的方向。

木婆赞赏地点了点头:“要阻止‘门户’开启,加固甚至修复封印,需要强大的生机之力和对地脉的精深掌控。你体内的‘灵种’是力量的源泉,但你还未能完全发挥它的力量,就像一个抱着巨大宝库却不知道如何打开大门的孩子。你需要学习,需要引导。”

她抬起手中的木杖,顶端那颗绿色晶石光芒流转:“林岩部落世代守护这片森林,与古树共鸣,与地脉相伴,传承着一些古老的、与自然沟通的法门。虽然与真正的地只之力相比微不足道,但或许能为你指引方向,帮助你更快地理解和掌控你体内的力量。”

“您愿意教导我?”阿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不仅是教导。”木婆的目光扫过小石头和山猫,最后重新落在阿树身上,“黑山寨的危机,也是这片森林的危机。林岩部落既然决定履行盟约,便会全力以赴。”

她转身,对着那名一直守候在旁的藤环战士吩咐道:“岩鹰,传令下去,召集‘守林人’小队,准备‘古树恩泽’和‘磐石意志’药剂,清点燧石矛和活化藤种。我们需要做好战争的准备。”

“是!大祭司!”名为岩鹰的战士肃然领命,他深深地看了阿树一眼,那眼神中多了一丝敬畏和期待,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木婆又对阿树说道:“孩子,你和你的同伴先在部落住下。你需要时间初步掌握与森林、与地脉更深层次的沟通方法。同时,我们也需要时间准备和制定计划。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无论你领悟多少,我们都必须出发前往黑山寨。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

阿树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多谢木婆祭司!”

当下,便有林岩部落的族人前来,引导阿树三人前往休息的树屋。那是一间搭建在两棵巨大杉树之间的宽敞树屋,内部干燥而整洁,铺着柔软的干草和兽皮,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和植物的清香。

安排妥当后,引路的族人便恭敬地离开了。

树屋内,只剩下阿树、小石头和山猫三人。

“阿树哥……你,你真的是……”小石头看着阿树,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不可思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阿树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山猫,微笑道:“不管它是什么来历,现在它就是我的心脏,是我力量的一部分。我们的目标没有变,守护山寨,击退敌人!我还是你们的阿树哥。”

他的语气坚定,眼神清澈,并没有因为得知自己身负“地脉灵种”而变得骄矜或迷茫,反而更加明确了肩头的责任。这份镇定和从容,让小石头和山猫心中的震撼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激动和更加坚定的追随之心。

阿树走到树屋的窗边,望向外面那片生机勃勃、却又暗藏杀机的黑森林。木婆的话语还在他耳边回响。

地脉灵种……上古地只……秽渊门户……

一幅更加宏大、也更加凶险的画卷,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山寨的首领,更似乎卷入了一场关乎这片土地生死存亡的、古老而神圣的战争。

三天时间,他必须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尽可能地从林岩部落这里,获取能够对抗黑暗的力量。

他回到屋中央,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尝试着按照木婆隐约的指点,将心神更加深入地沉入与脚下大地、与周围森林的共鸣之中。

“伴生之心”在他胸中沉稳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仿佛在与这片古老的土地,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他能感觉到,无数细微的、绿色的光点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他的身体,滋养着他的“灵种”。而他的“灵种”,也像一颗初生的太阳,开始散发出更加温暖和强大的生命光辉。

三天,将是新生,也是试炼的开始。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催更,现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欢,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呜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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