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轩的静室。
秦风只待了不到三分钟。
跟柳婆婆匆匆道了声谢，他便换上一套崭新的阴差制服，化作一道流光，杀气腾腾地直奔稽查司总部。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地府App里那串鲜红的负数。
十万！整整十万！
这还只是本金，旁边还有个不断跳动的累计利息，看得秦风眼角直抽抽。
多耽搁一秒，都是白花花的利息在燃烧。
他，秦风，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上班，二就是还贷。
……
稽查司，判官办公室。
崔珏正悠闲地品着刚泡好的彼岸花茶。
白婧则在一旁汇报着近期工作。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撞开。
秦风一脸悲壮，双目含泪，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崔公！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秦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到崔珏的办公桌前，差点把刚泡好的茶给撞翻。
白婧嘴角一抽，默默退到一旁，熟练地开启了看戏模式。
崔珏放下保温杯，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小秦啊，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组织说，组织给你撑腰。”
“欺负？何止是欺负啊！”
秦风声泪俱下，开始了影帝级的表演。
“崔公！您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啊！那陆之道，简直不是鬼！他跟开了锁血挂的疯狗一样，追着我们打！”
“我……我为了保护咱们革新派的希望，为了保护未来的判官大人，我拼了啊！”
他捶着胸口，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我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我把我的养老钱、老婆本全都投进去了啊！”
“我燃烧自己，照亮了候选者大人前进的道路！我个人破产事小，地府的未来事大！”
秦风说到动情处，还硬生生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
“崔公！这笔钱，组织上一定要给我报了啊！不然我……我就没法活了！”
（台词完美！表情到位！接下来就看崔老狐狸的反应了，他要是敢不认账，我就当场躺地上打滚！）
崔珏静静地听着，脸上挂着“我很感动，我深受触动”的微笑，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小秦啊，你的功劳，你的付出，我和秦广王大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然后不紧不慢地将一份清单推到秦风面前。
“不过呢，一码归一码，你的个人奉献精神值得表扬，但咱们走流程，还是要严谨一些。”
“你先看看这份稽查司装备库的损耗清单。”
秦风心中一喜，以为报销有戏，连忙拿起清单。
只看了一眼，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稽查司特派任务（判官考核）物资损耗清单】
【物品名称：替死金身符（特级）。数量：三十张。单价：1000阴德。】
【物品名称：九霄神雷子（战略版）。数量：五十颗。单价：500阴德。】
【物品名称：九龙神火珠（攻城型）。数量：十颗。单价：2000阴德。】
……
密密麻麻的列表下，是一个让秦风魂体发颤的血红色总价。
【总计：四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阴德】
“崔……崔公？”
秦风的声音都在发颤，拿着清单的手抖得像帕金森。
“这些法宝，您当初不是说……让我随便拿，都算‘特殊损耗’吗？这……这怎么还要我来报销？”
（我靠！仙人跳啊这是！零元购变强制消费了？我进货，你记账，最后账单寄给我？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崔珏看着他煞白的脸，依旧微笑道：
“是啊，我是让你随便拿，没说让你不还啊。小秦，年轻人要讲信用，在地府，征信很重要。”
秦风彻底绷不住了。
“崔公！您不能这样啊！”
一场关于“报销”与“欠款”的极限拉扯，在办公室激烈上演。
“我这是为了任务！为了地府！我是英雄！您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啊！”
“嗯，组织明白你的奉献。”
“那您把这账给销了啊！再把我那十万阴德贷也给平了！”
“小秦啊，流程还是要走的，地府银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崔公！咱们谈谈感情！我为您流过血，我为您扛过枪！您忘了那个沈修了吗？我……”
“记得，都记得。所以组织才更要培养你勇于承担责任的优秀品质嘛。”
“您要是这么搞，我撂挑子不干了！这临时工谁爱当谁当！”
“别冲动嘛小秦，地府的末位淘汰制可不是开除那么简单。再说，你走了，这笔账还是记在你名下，会影响你阳间气运的。”
……
秦风用尽了浑身解数，从卖惨到讲功劳，从谈感情到赤裸裸的威胁。
而崔珏则始终笑眯眯地，用“规定”、“流程”、“年轻人要勇于承担”等职场pUA话术，轻松化解所有攻势。
秦风瘫在椅子上，感觉魂体都被掏空了。
完了，这下真成“负翁”了。
十万阴德贷，加上这四十八万的装备费，将近六十万的巨额债务。
这得完成多少KpI才能还清？
他怕不是要给地府打工到魂飞魄散那一天。
就在秦风彻底绝望，准备接受自己“负可敌国”的命运时，崔珏终于收起了清单。
“好了，不逗你了。”
崔珏的笑容，终于变得真诚了些。
“你的功劳，组织上不会忘记的。”
他话锋一转：
“秦广王大人对你这次的表现非常满意，特批，装备库的损耗，全部由稽查司的专项经费承担，一笔勾销。”
“真的？！”
秦风瞬间满血复活，两眼放光，就差抱着崔珏的大腿高呼“爸爸英明”了。
“至于你的阴德贷嘛……”
崔珏故意拉长了音调。
秦风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大人说了，这贷款毕竟是走了地府银行的正规账目，影响不好。所以嘛，本金还是要还的。”
秦风的笑容，当场僵在脸上。
“但是。”
崔珏继续道，“大人念在你事出有因，一切都是为了任务。所以特批，准许你只还本金，所有的利息，也由组织承担了。”
（艹！崔老狐狸！果然是只狐狸！先给我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最后这甜枣还是空心的！玩儿呢？）
虽然免了一大笔利息和那四十八万的巨款，但十万的本金，依旧是一座压在魂体上的大山。
果然，资本家就没有一个是良心的！
秦风连忙调整表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咬着牙道谢：
“多谢崔公！多谢秦广王大人！大人真是深明大义，体恤下属！我一定努力工作，争取早日还清贷款！”
崔珏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点了点头。
“别急嘛，心态要放平。你这次陪考任务的奖励，司里还在核算。但大人已经打过招呼了，保底不会低于五万阴德。”
他拍了拍秦风的肩膀。
“再说了，你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修为突破到了日游境，实力大增。以后赚KpI，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秦风一听，心里总算平衡了点。
五万阴德，窟窿能补上一半，剩下的五万……
肝吧！还能咋办！
崔珏放下保温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脸上的笑容收敛，变得郑重起来。
“好了，公事谈完了。小秦，整理一下仪容，跟我走一趟。”
秦风一愣，下意识问道：
“去哪儿啊崔公？又有新任务？得加钱啊！”
“秦广王殿。”
崔珏淡淡道，“大人要亲自见你。”
“见我？”
秦风的脑子嗡的一声，随即被狂喜淹没。
（我靠！面见阎王？活的？地府的顶流大boSS啊！这……这是大佬看上我了？要收我当心腹了？）
（太好了！这不得赶紧去拜码头？抱上阎罗王这条金大腿，以后在地府还不是横着走？崔老狐狸和白扒皮还敢压榨我？做梦！）
秦风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整理了一下制服，昂首挺胸，意气风发。
“既然是秦广王大人的召见，那我们快走吧，崔公！不能让大人久等了！”
看着秦风这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模样，崔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转身带路。
……
秦广王殿，威严肃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法则之力。
这是秦风第一次踏足此地，若非有崔珏在前方引路，他恐怕连殿门都无法靠近。
崔珏将秦风带到殿前，恭敬地禀报了一声，便躬身告退，将偌大的空间，留给了秦风与那位地府的最高掌权者之一。
“稽查司，临时工，9527号阴差，秦风，见过秦广王大人。”
秦风学着崔珏的样子，恭敬地行了个大礼。
“不必多礼。”
一道温和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从高台之上传来。
“抬起头来。”
秦风依言抬头，这才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阎罗。
那是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穿着一身现代中式长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若非身处此地，秦风甚至会以为他是阳间某所大学的教授。
（好家伙，跟我想象中的青面獠牙完全不一样啊。这气质，比崔老狐狸段位高多了。）
此刻，姜正也正在打量着秦风。
他微微讶异，因为他发现，以自己的阎罗道行，竟也无法完全看透眼前这个小小的日游境阴差。
其魂体深处，似乎被一团连他也无法洞悉的混沌迷雾所笼罩。
“9527。”
姜正缓缓开口，“此次判官考核，你居功至伟。不仅保全了候选者，更以非常之法，逆转乾坤，重创了守旧派的气焰。”
“本王，很欣赏你。”
（来了来了！阎王爷亲口说的！欣赏我！稳了稳了！）
秦风心中狂喜，嘴上却谦虚得不行：
“都是分内之事，为组织分忧，为领导服务！不敢居功！”
姜正轻笑一声，不再多言。
他屈指一弹，一枚通体漆黑、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秦广”二字的令牌，缓缓飘到秦风面前。
“此乃本王的阎罗令。”
姜正解释道，“持此令，在地府之内，见此令如见本王。其中蕴含本王一道意志，危急关头，可护你性命，亦可斩敌。”
秦风双手接过令牌，入手温润，却又沉重无比。
（卧槽！免死金牌！不，比免死金牌还牛逼！这可是阎王爷亲赐的保命神器！有了这个，以后谁敢动我？）
这靠山，够硬。
“多谢大人厚赐！属下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风激动地再次行礼。
“去吧。”
姜正挥了挥手，“你的路，还很长。地府的未来，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秦风躬身告退，转身离开大殿。
姜正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低语。
“非神，非鬼，非人……却身负大因果。”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