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十个,百个……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他们眼中含着热泪,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殉道般的光芒,他们用各种能找到的方式,毅然决然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们知道如果劫烬不是为了保护他们,不会变成这样,也不会被抓住,被羞辱。
魔物们一时竟也愣住了,它们习惯了恐惧和屈服,却未曾见过如此大规模、如此平静又如此惨烈的自我牺牲!
广场之上,瞬间陷入极大的混乱与悲壮之中!血光不断迸现,身体软倒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是现在!”钟长歌双目赤红,低吼一声。赵逸尘与其他两人同时爆发,将身边愣神的魔物猛地撞开,嘶喊着冲向最近的敌人,尽可能地制造更大的混乱!
钟长歌则化作一道流光,体内那一直压抑的、来自另一个纪元的力量再无保留地疯狂燃烧!
“修罗王——道融!”
他低沉的吼声仿佛来自远古战场。一股丝毫不逊于魔尊的凶戾、狂暴、主掌杀伐的气息轰然爆发!
他的身形立马发生变化,身后长出双臂,双眼之下睁开一双新的瞳孔,无喜无悲,唯有极致的力量与战斗本能!
周身的空间因这股力量的降临而扭曲,泛起暗红色的涟漪!
“什么?!”路西法第一时间察觉,惊怒交加,“还有隐藏的老鼠?找死!”
它瞬间舍弃了对下方混乱的关注,绝望长枪携滔天魔威,直刺化身修罗的钟长歌!
“你的对手,是我!”钟长歌声音冰冷如铁,他徒手一抓,一柄由纯粹杀伐之力凝聚的血金色长刀凭空出现,悍然迎上路西法的长枪!
轰——!!!
恐怖的冲击波炸开,将高台附近的魔物尽数掀飞!
玛门和阿斯莫德也反应过来,试图围攻。
但钟长歌的目标根本不是战胜它们!他要的,是那一瞬间的机会!
硬撼路西法一击,借着反震之力,修罗王的身影以超越视觉的速度折向高台!
“破!”他怒吼一声,长刀挥出惊天弧光,斩向束缚劫烬的魔骨十字架!
咔嚓!轰隆!
那坚不可摧的魔骨十字架,在蕴含修罗本源之力的斩击下,轰然崩碎!穿透劫烬身体的魔纹锁链也寸寸断裂!
失去支撑的劫烬向下坠落,被钟长歌一把接住。
此时的劫烬,轻得如同枯叶,气息微弱,那双虚无的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散发着陌生而强大气息的钟长歌,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弱的波动。
“走!”钟长歌毫不停留,抱着劫烬,化作一道血金色的流星,硬生生撞穿了魔物的包围,朝着黑石隘口之外,那片被魔云笼罩的冰原疾驰而去!
“拦住他!”路西法暴怒咆哮,与另外两魔尊疯狂追去。
但钟长歌用所有力量催动和修罗王融合,加之赵逸尘等人不顾生死地最后阻挠,终究是争取到了那稍纵即逝的间隙。
血金光影撕裂魔云,瞬间消失在天际尽头。
只留下广场上一片狼藉,尸横遍野,以及魔尊们震天的怒吼。
……
冰冷的寒风如刀割面。
在一处隐蔽的、被巨大冰棱遮掩的山隙深处,血金色的光芒缓缓消散。
钟长歌恢复了原状,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急剧衰落,显然融合修罗王的力量对他负担极大,几乎耗尽了他的力量。
他踉跄一下,勉强靠在山壁上。
被他放下的劫烬,无力地倚靠着冰壁,缓缓抬起头。
隘口方向,隐约还能传来魔尊不甘的咆哮,以及……那片广场上,死寂的悲壮仿佛穿越空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闭上了眼睛。
那滴未曾落尽的血泪,终于缓缓滑落。
许久,他极其沙哑、微弱的声音,在这冰冷的山隙中响起:
“为什么……要救……”
钟长歌喘着气,看着眼前这个破碎的王者,沉声道:“因为你的子民,用命换的……不是让你死,而是让你活。”
“活……”劫烬的声音空洞无比,“这样的活着……有何意义……”
“我不知道。”钟长歌回答得干脆利落,他望着劫烬,“但我知道,玄恒最后留给你的,不是绝望。苏梦曦掌心那一点冰蓝,你比谁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那些为你自刎的人,他们看到的王,不是现在这个只想求死的躯壳。”
“意义?”钟长歌深吸一口冰寒的空气,“意义需要你自己去找。是带着他们最后的光,烧穿这该死的魔灾,还是就此沉沦,让他们的血白流……选择权,在你。”
“我只知道你的子民,放弃活着的机会,也不愿把刀指向你,至于意义你应该知道。”赵逸尘靠在冰墙上说道。
“活下去,劫烬。”钟长歌的声音沉重而有力,“哪怕只为复仇,哪怕只为记住今天……你也必须活下去。”
劫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在他那一片死寂的内心深处,猛地撕裂了一道口子。
冰寒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血腥味,也带着……一种冰冷的、却真实无比的“生”的气息。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握紧了双拳。
指缝间,仿佛攥住了那片冰冷的翎羽,也攥住了那些消逝的生命最后的热度。
那双虚无的眼眸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却无比执拗的暗红火光,挣扎着,重新点燃。
劫烬盘坐起来,“给我一日时间,我需要恢复,我要报仇,请你们帮忙!”
“好,放心吧,一时半会他们追不上来。”钟长歌回答道。
劫烬的话语落下的瞬间,那一点在他眼底重新燃起的暗红火光仿佛得到了指令,骤然变得稳定而炽烈。
他没有再多言,重新闭上双眼。这一次,不再是死寂般的虚无,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一片力量的废墟与灰烬之中。
子民赴死的悲壮,自身被囚的屈辱,未能尽复仇的恨意……所有极端的情感不再仅仅是心绪的波动,而是被他强行抽离、压缩,化作了最原始、最暴烈的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