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带来的消息,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小,却预示着水下可能潜藏着巨鳄。云芷指尖那缕尚未完全敛去的星辉,因这突如其来的“怪病”消息而微微跳跃,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同源相斥、或者说……亟待净化的目标。
---
密室内,空气因老钱的话而短暂凝滞。
苏家三少爷,苏明远,苏贵妃最宠爱的亲侄子,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竟在此时得了连太医署都束手无策的怪病?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萧景珩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昏迷不醒,浑身发冷……”他重复着症状,目光锐利地看向云芷,“云姑娘,依你之见,这像是寻常病症吗?”
云芷缓缓摇头,眸中星辉流转,带着洞察本质的冷静:“不像。更像是……某种阴寒属性的能量侵噬了心脉,或是魂魄受了污秽之物的侵蚀。与幽冥殿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症状描述上确有几分相似。”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也未必就是幽冥殿所为。或许是苏家自己修炼了什么邪门功法出了岔子,或许是他们在搜寻‘钥匙’的过程中,触动了什么不该碰的禁忌。甚至……这也有可能是一个针对我们的陷阱。”
“陷阱?”萧景珩眉头微蹙。
“我们刚回京城,苏家就有人得了‘怪病’,还广寻奇人异士。”云芷声音平静,“若我以‘小神棍’的身份前去,无论能否治好,都可能落入他们的算计。治好了,他们可能借此拿捏于我,或探究我的底细;治不好,便可趁机发难,毁我名声,甚至借机攀诬。”
萧景珩颔首,云芷的顾虑非常周全。苏家与幽冥殿勾结,其行事已无底线,不得不防。
“既然如此,我们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他提议。
云芷却再次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不,我们要去。不仅要去,还要光明正大地去。”
“哦?”萧景珩来了兴趣,“为何?”
“风险与机遇并存。”云芷解释道,“第一,这是一个近距离接触苏家核心成员、探查他们与幽冥殿关联的绝佳机会。苏明远若真是被幽冥殿手段所伤,其体内残留的能量,就是最好的证据。第二,若真是陷阱,我们也好提前看清他们的手段,总比他们在我们毫无防备时发动要好。第三……”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若我能治好这‘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怪病,‘小神棍’这名头,可就不只是孩童玩闹了。这将是我们立足京城,建立‘天机阁’声望的第一步。”
名声,在某些时候,是最好的护身符,也是最利的武器。
萧景珩眼中闪过激赏之色。眼前的少女,不仅拥有神秘强大的力量,更具备在漩涡中谋定后动的智慧与胆魄。与她同盟,是他此生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好!那我便陪你走这一趟。”萧景珩沉声道,“以我靖王世子的身份,带‘颇通玄术’的云家小姐前去探望,合情合理。”
计划既定,两人不再耽搁。云芷稍作调息,恢复了些许灵力,便与萧景珩一同离开了隐秘据点,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直奔苏府而去。
苏府位于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旁,朱门高墙,气派非凡。此刻,府门前虽不至于车水马龙,但也陆续有一些形形色色的人进出,有仙风道骨的道士,有披着袈裟的僧人,还有几个穿着异域服饰、眼神精明的巫医,显然都是被苏家的重金悬赏吸引而来。
萧景珩和云芷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门房通报了靖王世子的名号,府内才迅速有了反应。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迎出,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不知世子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管家躬身行礼,目光却悄悄扫过萧景珩身旁,那个穿着素雅、容貌精致却带着一股超然气质的少女。
“听闻明远兄身体不适,特来探望。”萧景珩语气平淡,带着皇室子弟固有的疏离感,“这位是云将军之女,云芷小姐。她对玄黄之术略有涉猎,或可一试。”
管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云芷“小神棍”的名声在特定圈子里已有流传,但没想到靖王世子会亲自带她前来。他不敢怠慢,连忙将两人引入府内。
苏府内部亭台楼阁,极尽奢华,但穿行其间,云芷却微微蹙眉。这府邸看似富丽堂皇,但她敏锐的灵觉却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盘旋在雕梁画栋之间,与这表面的繁华格格不入。这气息……与那幽冥分身有些许相似,但又驳杂不纯,更像是长期接触幽冥能量后残留的“污染”。
两人被引至一间偏厅等候,厅内已有几位“奇人”在座,彼此之间眼神戒备,气氛微妙。不多时,一位身着华服、面容与苏贵妃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带着浓郁忧色与一丝戾气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入,正是苏家家主,苏贵妃的长兄,苏明远的父亲——苏承运。
“世子殿下亲临,苏某有失远迎!”苏承运对萧景珩拱手,语气急促,显然爱子心切,“这位便是云小姐吧?听闻小姐曾解东宫巫蛊之危,若有良策能救小儿,苏某必当重谢!”
他的目光落在云芷身上,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急切,甚至有一丝病急乱投医的侥幸。
“苏伯父客气了。”萧景珩代为回应,“云小姐也只是略通皮毛,能否奏效,还需看过明远兄的情况再说。”
“好,好,这边请!”苏承运也不多言,立刻引着二人前往内院。
越靠近苏明远所在的院落,那股阴冷的气息越发明显。云芷识海中的星图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并非吸引,而是一种遇到“异物”的排斥与警示。
踏入卧房,一股混合着名贵药材和淡淡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内温暖如春,数个炭盆烧得正旺,但躺在锦榻上的苏明远,却盖着厚厚的锦被,依旧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浑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置身冰窟。他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几位太医署的老太医愁眉不展地站在一旁,显然已无能为力。
云芷没有理会旁人,径直走到床边。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并未直接接触苏明远的身体,而是悬停在其眉心之上三寸之处。
闭上双眼,一缕极其细微,近乎无形的星辉灵力,如同探针般,悄无声息地渗入苏明远的识海。
刹那间,一幅景象涌入云芷感知!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无数扭曲、怨毒的低语在黑暗中回响,侵蚀着苏明远微弱的神魂之光。而在那黑暗的核心,云芷“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由至阴邪气凝聚而成的诡异符印,正如同活物般,不断抽取着苏明远的生机,并散发出让灵魂冻结的寒意!
这符印的气息,与那幽冥分身同出一源!绝对是幽冥殿的手笔!
但……为何?苏家不是与他们勾结吗?为何幽冥殿要对苏明远下手?是控制?是惩罚?还是……灭口?
就在云芷的灵力触及那黑暗符印的瞬间,符印猛地一颤,一股更加狂暴的阴寒之力反噬而来,试图沿着云芷的灵力溯源攻击!
云芷心中冷哼,悬停的手指微微一颤,那缕探入的星辉灵力瞬间变得灼热、璀璨,如同微型的太阳风暴,悍然撞向反噬的阴寒之力!
“嗤!”
一声只有云芷能听见的轻微爆鸣在她感知中响起。那反噬的阴寒之力在至阳至纯的星辉面前,如同冰雪消融,瞬间溃散。就连那核心的黑暗符印,也似乎黯淡了一丝,微微收缩,显得更加警惕。
云芷迅速收回了灵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她睁开眼,脸色如常,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抹了然与凝重。
“云小姐,如何?”苏承运急切地问道,紧紧盯着云芷的表情。萧景珩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云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用来熏香的紫铜小鼎上。鼎内熏香早已熄灭,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那鼎炉内壁,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苏明远体内符印同源的能量波动。
问题,或许不止出在苏明远本身。
她转向苏承运,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苏公子并非患病,而是……中了一种极为阴损的咒术。此咒歹毒,非寻常医药可解。”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卧房内炸响。
苏承运脸色骤变,几位老太医更是面面相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而云芷心中清楚,苏家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浑。幽冥殿与苏家的关系,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
这场“怪病”,或许正是撬开苏家秘密的一个绝佳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