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的休整在沉默中度过。溶洞内,元光苔的微光依旧柔和,但那份短暂的宁静却无法驱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
荆紫烟率先起身,检查了一下所剩无几的物资,目光最后落在依旧昏迷的季绝尘身上。他的气息如同游丝,却奇迹般地维系着,没有继续恶化,但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该出发了。”她的声音在溶洞中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人反对。镜鱼沉默地走上前,示意由他来背负季绝尘。他的伤势恢复了大半,厚重的身躯此刻是最稳当的载体。荆紫烟点了点头,协助他将季绝尘小心地固定在他宽阔的背上。
叶骨衣最后引导了一缕精纯的元光苔生命元气渡入季绝尘心脉,聊作补充。笑红尘和梦红尘检查了随身携带的、仅剩的几个魂导奶瓶和基础魂导器。娜娜深吸一口气,精神力如同触角般延伸向溶洞通往西方的黑暗甬道。
“这条路的尽头,应该就是山脉的西侧边缘。外面的能量波动很混乱,充满了干燥和死寂的气息,符合荒漠的特征。”娜娜汇报道。
“走。”荆紫烟言简意赅,率先踏入了黑暗。
一行人再次启程,离开了这片给予他们短暂喘息的地下桃源,走向未知的西疆荒漠。
甬道比来时更加崎岖难行,时常需要手脚并用。黑暗依旧浓重,只有魂导奶瓶微弱的光芒和偶尔出现的、零星分布的元光苔提供着有限的光亮。气氛压抑,失去了季绝尘那无形中指引方向的“感觉”,每一步都需格外谨慎,消耗着更多的精力。
镜鱼背负着季绝尘,步伐沉稳,但每一次落脚都显得比平时更加沉重。季绝尘身体的重量,以及那份萦绕不散的、冰冷的寂灭气息,都如同无形的负担。
笑红尘和梦红尘一左一右跟在两侧,警惕着可能来自黑暗中的威胁,兄妹二人之间的交流也少了许多,只剩下必要的战术手势。
叶骨衣走在队伍中间,神圣气息内敛,时刻感知着季绝尘的状态,同时也警惕着周遭环境可能存在的污秽或邪异。
娜娜走在最前,精神力消耗巨大,脸色比在溶洞时更加苍白。荒漠边缘混乱的能量场对她的感知干扰很大。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于岩石和苔藓的光亮——那是一种惨白的、缺乏生机的光。
“快到出口了。”娜娜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众人精神微振,加快脚步。光亮越来越大,最终,他们走出了狭窄的甬道,踏入了一个巨大的、通向地面的天然岩洞出口。
灼热的风瞬间灌入,带着沙砾拍打在脸上,刺痛感清晰传来。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黄色的世界。天空是惨淡的亮白色,太阳隐匿在厚厚的尘霾之后,散发着令人焦躁的热量。地面是起伏的沙丘和裸露的、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岩石。这就是星罗帝国的西疆荒漠,生命的禁区。
仅仅是站在边缘,就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绝望的死寂与严酷。
“补充水分,检查防护。”荆紫烟下令,声音在干热的空气中有些失真。
众人各自取出水囊抿了一口,并启动了身上魂导器自带的、最简单的温度调节和防风沙法阵。效果有限,但总好过没有。
荆紫烟再次展开简陋的地图,确认方向。“一直向西。按照记载,穿越这片荒漠至少需要七天。期间可能会遇到沙暴、流沙,以及……一些适应了荒漠环境的魂兽。我们必须保持警惕,节约每一分魂力和物资。”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镜鱼背上毫无动静的季绝尘,手指再次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这一次,不止荆紫烟,连紧挨着他的叶骨衣和镜鱼都察觉到了。
“队长?”叶骨衣立刻上前探查。
季绝尘没有醒来。但他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那一直萦绕在他体表、令人不安的冰冷寂灭感,似乎……向内收敛了一点?不再是那种失控地向外弥漫,而是如同倦鸟归巢般,缓缓沉淀回他的身体深处。
这种变化极其细微,若非一直密切关注,几乎无法察觉。
“他的身体……好像在自发地吸收那股反噬的力量?”叶骨衣不确定地低语。她尝试再次渡入一丝神圣元气,这一次,虽然依旧被排斥,但排斥的力度似乎弱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就好像他体内那狂暴的寂灭之力,正被某种更根本的东西强行约束、压缩。
是那元光苔的作用?还是他自身剑心的本能?
没有人知道答案。但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这意味着,季绝尘的身体不再只是被动地承受伤害,而是开始了极其缓慢的、源自本能的“自救”。
荆紫烟看着季绝尘似乎安详了些许的睡颜,心中那沉重的压力稍稍减轻了一毫克。只要他还有一丝好转的迹象,只要他还活着,队伍就还有主心骨,哪怕他暂时沉默。
“看来,这片绝地,或许也是生机所在。”她轻声道,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无垠的荒漠,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出发!”
六道身影,背负着沉睡的第七人,毅然踏入了这片吞噬生命的黄沙世界。
热浪扭曲着视线,风沙呜咽如泣。
他们的身影在广袤的荒漠中显得如此渺小,如同暴晒下的几只蝼蚁。前路是未知的死亡威胁,身后是可能存在的追兵。
但“剑阁”并未消亡。
核心的剑虽已沉寂,剑鞘却依旧坚韧。失去了那神秘莫测的指引,他们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而沉睡的剑,其锋芒并非消失,只是在更深的黑暗中,于寂灭的灰烬里,等待着重新凝聚成型的契机。荒漠的残酷,或许正是打磨这柄“剑胚”最好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