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城近在眼前,那由无数白骨垒砌而成的城墙高达百丈,森然耸立,骨缝间弥漫着粘稠如液的灰黑色死气,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在死气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城墙之上,可见影影绰绰身披破烂僧袍的尸僧手持骨制法器巡逻,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幽绿色的魂火,气息阴冷而强大。
更令人心悸的是笼罩整个城池的能量场。那并非单纯的防御护罩,而是一个不断流动、汲取、转化的庞大系统。灰白色的“养料”洪流从四面八方汇入,经过城墙某种结构的“预处理”,分流向城池深处。同时,一股混合了尸煞、怨念与扭曲佛力的领域力场覆盖四周,任何未经许可的闯入者,都会立刻引发整个系统的排斥与攻击。
张伟的“流程图之眼”全力运转,刺痛感如同针扎,但他强行忍耐,瞳孔中淡蓝色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刷新。他不再试图寻找力场的“薄弱点”,而是像阅读一段极其复杂的代码一样,解析着这个庞大能量系统的内在“规则逻辑”。
“看到了……”他低声呢喃,声音因精神透支而有些沙哑,“这个领域并非铁板一块。它为了高效运转,内部存在不同的‘权限等级’和‘数据通道’。”
在他的“视野”中,整个枯骨城领域被划分成无数细小的能量路径。大部分路径充斥着狂暴的、具有极强排他性的死气能量(黑名单流量)。但也存在一些相对“纯净”的路径,它们承载着被初步净化的精纯死气(系统核心资源),或者是由那扭曲佛力构成的指令流(系统命令),甚至还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百瘴教惑神香特性的能量(第三方插件权限),正被这个系统缓慢地吸收、解析、转化。
“我们不能对抗规则,但可以尝试……成为规则的一部分。”张伟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们需要一个‘伪装’,一个能被系统识别为‘白名单’或‘低风险数据包’的伪装!”
他迅速将分析结果告知净缘和柳青青:“这个系统目前正在吸收、整合百瘴教的力量。如果我们能模拟出类似百瘴教高层,或者某种被系统标记为‘待吸收优质资源’的能量特征,就有可能骗过外围的检测机制,被‘允许’流入内部!”
“模拟能量特征?这能做到吗?”柳青青蹙眉,她虽然精通火系法则,但对这种精细的能量操控并不擅长。
“很难,但并非不可能。净缘师兄的佛力本质纯净,可以作为‘基底’和‘防火墙’,保护我们不被死气侵蚀。柳师姐,你的红莲业火蕴含一丝因果与净化法则,层次极高,可以模拟出类似‘高级惑神香’中那种直接影响灵魂的本质波动,虽然属性相反,但能量层级足够唬人。而我……”张伟深吸一口气,“我来进行‘数据封装’和‘协议模拟’,用我的灵力作为外壳,包裹我们三人的气息,模拟成一个正在被系统缓慢牵引、吸收的‘优质能量包’!”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要求三人对自身能量的控制达到微操级别,并且完全信任张伟的引导。一旦模拟出现偏差,或者被系统更深层次的检测机制识破,他们将立刻暴露在整个领域的狂暴攻击之下。
净缘和尚盘膝坐下,勉力催动所剩不多的佛力,使其不再外放形成光罩,而是如同温润的玉液般流转在三人体表内部,隔绝外部死气的直接窥探和侵蚀。柳青青闭目凝神,小心翼翼地剥离出红莲业火中那一丝涉及灵魂层面的法则波动,将其渲染上一层诡异的、引人沉沦的媚意,模拟出百瘴教至高秘法的气息。
张伟则承担了最复杂的工作。他调动起近乎枯竭的灵力和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织布机,将净缘的佛力基底、柳青青模拟出的“高级惑神香”波动、以及自身用于粘合与模拟协议的中性灵力,完美地编织在一起,形成一个不断向外散发着“无害”、“可吸收”、“略带研究价值”信号的能量外壳。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三人都是汗如雨下,身体微微颤抖,几乎到了极限。
“差不多了……”张伟脸色苍白如纸,低声道,“收敛所有气息,跟我走!记住,无论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不要动用自身力量抵抗,把自己想象成……一滴水,正在汇入河流!”
他选择了一条承载着“待吸收优质资源”的能量路径,这条路径直接连接着城墙底部一个不起眼的、由几根巨大肋骨交错形成的“入口”。那里没有尸僧守卫,只有浓郁的死气如同水幕般流淌。
三人屏住呼吸,踏入了那条能量路径。
一瞬间,仿佛陷入了冰冷的泥沼。周围是无尽的灰黑与死寂,精纯的死气如同无数细小的触手,试图钻透张伟编织的能量外壳,探查内部的本质。净缘的佛力在内部微微波动,本能地想要抗拒,被他强行压下。柳青青模拟出的“惑神香”波动,则似乎与周围的死气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排斥。
张伟的“流程图之眼”紧盯着能量流动的规则,引导着他们这个“伪装数据包”沿着既定的路径缓缓“漂流”。他小心地调整着外壳的模拟参数,避开路径上几个隐晦的“检测节点”,如同黑客在绕过防火墙。
有惊无险!他们成功穿过了那层死气水幕,正式踏入了枯骨城的内部!
城内的景象更加骇人。脚下是皑皑白骨铺就的道路,两旁是由骷髅头垒成的房屋,空中漂浮着幽绿色的鬼火,将一切映照得如同森罗地狱。随处可见行动僵硬的尸傀、身披袈裟的尸僧,它们对缓缓“漂流”的三人视若无睹,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无形能量流的一部分。
然而,越是深入,张伟的心就越发沉重。他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强制汲取的力量在城内更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所有能量、甚至所有存在都在被强行抽取、汇向某个中心的绝望感。顾青青那枚感应符传来的波动也越来越清晰,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冷和挣扎,仿佛在抵抗着什么。
“方向没错,主符就在城市中心……”张伟指引着方向,三人沿着一条宽阔的、由巨大脊椎骨铺成的“主道”,向着能量汇聚的核心缓缓靠近。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诡异的景象。一些尸僧竟然在互相吞噬,胜利者吸收失败者的魂火和死气,变得更强。还有一些区域,堆积着如同小山般的、干瘪的百瘴教徒尸体,他们的精气神早已被抽干,化为了纯粹的“养料”。整个枯骨城,就像是一个运行到了最后阶段、开始进行内部清理和资源重组的庞大机器,充满了末日的疯狂。
终于,他们来到了城市的中心。
眼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天坑,深不见底,仿佛直通九幽。天坑的边缘,由无数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未知生物头骨环绕。而此刻,磅礴无尽的灰白色能量洪流,正从四面八方汇入这天坑之中!
在天坑的正上方,悬浮着一座由纯粹白骨构成的莲花状祭坛!祭坛周围,八具身披金色破烂袈裟、气息堪比元婴期的尸僧盘膝而坐,口中诵念着扭曲、亵渎的佛经,维持着祭坛的运转。
祭坛的中央,盘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穿熟悉的青云宗内门弟子服饰,面容俊朗却毫无血色,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正是洛无尘!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中转站,磅礴的能量洪流涌入他体内,又从他天灵盖冲出,注入祭坛上方一颗缓缓旋转的、半是金色佛光半是漆黑尸气的诡异舍利子之中!
而洛无尘的胸口,一枚与顾青青持有的副符同源的玉符,正闪烁着异常明亮却冰冷的光芒,它似乎不仅是定位器,更成了某种……连接他与这邪恶仪式的“接口”!
在祭坛的下方,靠近天坑边缘的地方,寂灭长老浑身浴血,手持断剑,正与三名气息强大的魇巫和两具金尸激战!他剑光纵横,雷法轰鸣,显然已尽全力,但对手人多势众,且占据地利,将他死死拖住,无法靠近祭坛分毫!
张伟三人躲在一条骨屋的阴影里,借助伪装观察着这终极的一幕。
“洛师兄……他成了仪式的‘催化剂’?还是……‘容器’?”柳青青声音发颤。
净缘和尚死死盯着那枚扭曲的舍利子,感受到其中那股即将彻底苏醒的、令他灵魂战栗的邪恶佛韵,低吼道:“那‘尸佛’意志,即将借助舍利重生!它正在利用洛师侄特殊的体质或者功法,完成最后的灵肉合一!”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洛无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紧闭的眼皮剧烈颤动了一下,竟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他的目光,穿越了混乱的能量流,精准地落在了张伟三人藏身的方向!
他的眼神中,没有惊喜,没有求救,只有无尽的痛苦和一丝……决绝的警告!
同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神念,如同丝线般传入张伟的脑海:
“快……走……它……醒了……”
几乎在洛无尘传音的同一瞬间,祭坛上方那颗半金半黑的舍利子,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凝实、充满了冰冷死寂与扭曲慈悲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骤然睁开了双眼,彻底苏醒!
那股意志扫过全场,先是掠过激战的寂灭长老,然后……毫无阻碍地,定格在了张伟三人“伪装”藏身的方向!
他们那精妙的能量伪装,在这彻底苏醒的、掌握了领域全部规则的至高存在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