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五批,五十多套,一个合格的都没有!”
“不是转子动不平衡,就是漂移率大得离谱!
这么搞,别说打中目标,能飞出咱们国境线都算烧高香!”
负责陀螺仪研制的老专家钱学敏,满脸羞愧地站着,额头全是汗。
“报告首长,我们……我们完全是按苏联专家留下的图纸做。”
“每个尺寸,每个公差,都严格遵守,不敢有半点改动。”
“可不知怎么,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行……”
他的声音发虚,委屈又想不通。
为了这批陀螺仪,厂里最好的八级工亲自上阵,
用最精密的机床日夜赶工,结果却是一堆废铁。
昂贵的特种合金钢就这么成批报废。
谁也想不通,问题在哪儿。
“又是苏联图纸?”
林卫国一直没说话,此刻听到这句,眼皮抬起。
从上次扩散炉的“铱”元素事件后,他对那帮所谓的“老大哥”就没半点好感。
那帮人可不是什么活雷锋。
“图纸和废品拿来我看看。”林卫国开口。
钱学敏像得了救命稻草,赶紧让人把一大卷图纸和几个报废样品搬过来。
林卫国拿起一个陀螺仪的转子,在手里掂量。
这是一个用高强度合金钢制成的精密部件,外形像个小陀螺,
是整个陀螺仪里转速最高,精度要求也最高的心脏。
林卫国没多话,走到灯下将转子举到眼前,目光一寸寸扫过金属表面。
他又拿起游标卡尺,对转子的几个关键尺寸开始复核。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连呼吸都放轻。
娄晓娥站在他身后,心里也跟着紧张,卫国肯定又发现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
林卫国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
“这个尺寸,有问题。”
他指着图纸上转子顶部的一个倒角尺寸,突然开口。
“还有这里,这个动平衡的校准孔,深度和直径的比例不对。”
“最关键是这个,”林卫国拿起转子,指着中心轴的轴承接触面,
“图纸上要求的材料热处理工艺,和这个部件的工作环境,互相矛盾!”
“每分钟数万转的高速旋转下,轴承接触面会产生巨量热量。
而图纸上的热处理工艺,恰恰会使材料在这温度下发生晶格变化,导致微小形变!”
“这种形变肉眼看不出,但在高速下足以造成致命的动不平衡!”
林卫国这番话炸得屋里所有专家脑子嗡嗡作响。
他们之前只知道埋头照着图纸干,谁能想到图纸本身就是个大坑!
“这……这怎么可能?”钱学敏一脸不敢相信,
“这可是苏联首席专家巴甫洛夫同志亲自审核的图纸!怎么会有错?”
“是啊,苏联老大哥还能骗我们不成?”一些老同志下意识反驳。
“是不是我们加工的精度还不够?”
“是不是我们的材料有问题?”
林卫国放下手里的转子,“不是你们的问题,也不是材料的问题。”
然后盯着众人,郑重道:“是这张图纸,从设计之初就埋着一颗炸弹。
或者说,这些‘疏忽’是被人为地故意设计进去!”
故意设计进去的!
一股被当成傻子耍的怒火在每个人的胸膛里炸开。
“王八蛋!”
周将军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桌上,厚实的木桌竟被他砸出一道裂纹。
“我们把他们当亲兄弟,掏心掏肺!”
“他们却在背后捅我们刀子!在保家卫国的利器上做手脚!”
“这他妈不是援助,这是想让我们亡国灭种啊!”
在场的人个个义愤填膺,眼睛通红。
钱学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堆废品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林卫国心里也是一片冰冷。
他比这个时代的人更清楚,国与国之间从来没有朋友,只有利益。
所谓的“援助”,背后都标着看不见的价格。
“既然这条路是死路,那我们就换一条路走!”
林卫国站起身,走到黑板前。
“我提议,彻底放弃这套过时的苏式设计!”
“我们自己,设计一套碾压他们的陀螺仪!”
他的话让刚刚还沉浸在愤怒中的众人一下冷静下来,随即陷入更深绝望。
自己设计?怎么设计?
陀螺仪技术,在全世界都是顶尖机密。
我们连仿制都做不出,还谈什么自己设计?
“卫国同志,你的想法是好的。”钱学敏叹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
“可是,我们没技术储备,没参考资料,一切从零开始,这……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是啊,‘惊雷计划’的时间非常紧迫,我们等不起。”
林卫国没理会这些丧气话,
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一个闻所未闻的复杂结构图。
“谁说我们要从零开始?”
“我们可以直接造个更好的,让他们在后面吃灰!”
“这是我构思的一种新型陀螺仪,我称之为——液浮陀螺仪。”
“液浮陀螺仪?”又是一个谁都没听过的新词。
“传统的陀螺仪是滚珠轴承结构,转子和壳体之间有摩擦,既限制转速,也影响精度。”
林卫国指着黑板上的图,开始讲解。
“而液浮陀螺仪,核心就一个字——‘浮’!我们用一种特殊液体,
把高速旋转的转子从轴承上解放出来,让它在液体里‘飘’起来!”
“转子悬浮在液体中,与外界没有任何刚性接触,近乎零摩擦!”
“这样一来,它的精度和抗干扰能力,将比传统的滚珠轴承陀螺仪,高出几个数量级!”
林卫国的构想给在场的所有人,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零摩擦!
精度高出几个数量级!
这听着简直跟神话故事一样!
所有人都被这个天才般的设想给镇住。
但震惊过后,更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
“林副院长,这个想法太……太超前!”
钱学敏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但还是说出自己的疑虑。
“要实现液体悬浮,对这种‘浮液’的要求肯定高得吓人吧?
密度、粘度、纯度……我们去哪儿找这种神仙液体?”
“还有,怎么保证转子在液体里能绝对稳定,不偏不倚?这需要一套极其复杂的控制系统!”
“在目前这种一穷二白,又被全面封锁的条件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钱学敏的话代表在场所有保守派专家的心声。
这个“液浮陀螺仪”听起来很美好,但就像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着。
条件根本不具备!
钱学敏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