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从李浩轩的胸腔里炸开。
就在李老太那只干瘦的脚即将踹到木箱的瞬间,李浩轩动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猛地扑了过去,不是推,也不是拦,而是一把抱住了李老-太的腿。
他整个人跪在地上,双臂死死地箍住那条小腿,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奶奶。
“不准动!”
整个院子,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李老太僵住了,她低头看着抱住自己腿不放的孙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刘翠芬和李大柱也惊呆了。
在他们眼里,孙子对奶奶动手,这简直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你……你这个小畜生!你敢抱我的腿?你给我放开!”李老太反应过来后,气得浑身发抖,另一只脚抬起来就往李浩轩的背上踹。
李浩轩闷哼一声,背上剧痛,可他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箍得更紧了。
这些箱子,是他们的命。是妹妹的新衣服,是家里的米和面,是他们能挺直腰杆做人的底气。谁要毁了它,他就要跟谁拼命,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奶奶。
“放开!你听到没有!”李老太疯狂地踹着,叫骂着。
李悦吓得脸色惨白,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哭着冲上来,拉住李老太的胳膊:“奶奶,你别打了!别打我哥!”
“滚开,你们这两个小白眼狼!”刘翠芬一把将李悦推倒在地,冲着李大柱尖叫,“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娘救出来!让他这么抱着,你娘的老脸往哪搁!”
李大柱如梦初醒,也冲了上来,伸手去掰李浩轩的手。
“浩轩,你疯了!快放手!那是你奶!”
“我不放!”李浩轩死死地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除非你们保证,再也不动我的东西!”
“你还敢讲条件!”李大柱气急败坏,手上加了力气。
一时间,小小的院子里乱成一团。李老太的叫骂声,刘翠芬的煽风点火声,李悦的哭喊声,还有李浩轩压抑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左邻右舍。
人们从各家院子里探出头,看到李家院子里的景象,都纷纷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这是咋了?李老太又来闹了?”
“天哪,那孩子怎么抱着他奶的腿啊?”
“肯定是把孩子逼急了呗,不然谁敢这么干……”
议论声传进李老太的耳朵里,她感觉自己的脸皮像是被人一层层剥下来,火辣辣地疼。
“都看什么看!”她冲着外面的人群吼了一嗓子,随即哭天抢地起来,“没天理了啊!我李家养出了个不孝的畜生啊!挣了钱就翻脸不认人,还敢对我这个老婆子动手啊!大家快来给我评评理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手捶打着李浩轩的头和背。
李浩轩死不松手,任由那些拳头落在身上。他知道,他一松手,就全完了。
就在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传来。
“都给我住手!”
人群分开一条道,耿老头和村长陈富贵黑着脸走了进来。
耿老头看到院子里的情景,尤其是看到李浩轩满脸血丝、背上满是脚印的样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李家的!你们还有完没完了!”他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顿,“分家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们还想怎么样?当着全村人的面,欺负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你们还要不要脸!”
李老太看到村长也来了,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不肯服软,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诉:“村长,耿大哥,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这个小畜生,他对我动手啊!”
“他为什么对你动手?”耿老头走上前,一把将李浩轩从地上拉了起来,护在身后。
他指着那个被踹歪了的木箱,对村长陈富贵说道:“村长你看看,他们是来要钱的,还是要来砸人饭碗的?”
李浩轩站稳了身子,抹了一把脸。他没有哭,也没有再嘶吼,而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对着围观的所有人,朗声说道:
“各位叔叔伯伯,婶子阿姨,今天我把话撂在这。”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当初分家,我们兄妹俩净身出户,住在这漏雨的茅草屋里,差点饿死、冻死的时候,我奶,我叔,我婶子,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们一眼,没有给过我们一粒米。”
“现在,我们靠着林……靠着好心人指点,靠着自己这双手,没日没夜地干活,养蚯蚓,好不容易挣了点能活命的钱。他们倒好,一家人找上门来,张口就要我们把所有钱都交出去,说要替我们‘保管’。”
“我们不给,我奶就要砸了我们吃饭的家伙。”
他转过头,看着李老太,一字一顿地问:“奶,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要我们活,还是要我们死?”
这一声质问,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老太的哭声戛然而止,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翠芬还想狡辩:“你胡说!我们是怕你们年纪小被人骗了!”
“被谁骗?”李浩轩冷笑一声,目光直视着她,“是被人骗走买米的钱,还是被人骗走买肉的钱?我只知道,把钱交到你们手上,才是真的打了水漂,连个响都听不见!”
“你!”刘翠芬被噎得满脸通红。
村长陈富贵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他走到李老太面前,沉声说道:“李大娘,分家文书上,可是有我做的见证。既然分了家,他们就是独立的一户,他们的财产,就受村里保护。你们要是再敢来闹事,别怪我不讲情面,上报给乡里!”
上报给乡里,这事可就大了。
李老太彻底慌了。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以前那个任由她打骂的孙子,现在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句句戳她的心窝子。
在全村人鄙夷的目光中,李老太又羞又怒,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李浩轩骂道:“好!好!你个硬骨头!从今往后,你就不是我李家的孙子!你就算死在外面,也别想我老婆子给你掉一滴眼泪!”
说完,她拉着不情不愿的李大柱和灰头土脸的刘翠芬,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狼狈地挤出人群,逃也似的走了。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
耿老头看着李浩轩红肿的脸颊和背上的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受委屈了。”
李浩轩摇了摇头,走到妹妹身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拍掉身上的土。
“悦悦,没事了。”
李悦看着哥哥,眼泪又流了出来,但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疼。
村长陈富贵也走过来说道:“浩轩,以后他们再来闹,你就直接来找我。你们靠自己本事吃饭,没人能欺负你们。”
“谢谢村长,谢谢耿爷爷。”李浩轩真心实意地道谢。
人群渐渐散去,院子里只剩下兄妹俩。
李浩轩走到那个被踹歪的木箱前,小心翼翼地把它扶正,又把洒出来的土重新装了回去。他看着箱子里那些还在蠕动的蚯蚓,眼神无比坚定。
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他们了。
他会用自己的双手,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他和妹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