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涟漪荡漾,玄顽子、镇元子、红云三人的身影自虚空中迈出,已然回到了五庄观后院那熟悉的青石桌旁。院中依旧宁静祥和,仙雾缭绕,与血海那污秽血腥的景象判若两个世界。清风明月两个童子见三位大仙安然返回,尤其是玄顽子脸上那熟悉的、让人心头一紧的笑容,连忙低下头,装作专心打理药圃的样子,不敢多看。
“呼——”红云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中残留的血海腥气尽数吐出,脸上也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红润与洒脱,“总算离开了那等污秽之地,还是镇元子道兄这五庄观清静自在。”
镇元子亦是面露轻松之色,捋了捋长须,点头道:“血海凶险,煞气侵魂,若非必要,实不愿踏足。此番能安然归来,且……”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了玄顽子一眼,“且达成了探查与警示之初衷,已是万幸。”
玄顽子大喇喇地坐下,自顾自又摸出他那大道悟道茶叶,手法娴熟地泡了三杯茶,推给镇元子和红云各一杯,自己美滋滋地呷了一口,这才嘿嘿笑道:“两位老友何必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不过是去邻居家串了个门,顺便帮他‘整理’了一下家务,免得他走火入魔嘛。你看,咱们这不是毫发无伤,还看了场好戏?”
红云闻言,想起冥河那血神子分身气急败坏、祭坛一片混乱的场景,不由得也是莞尔,摇头叹道:“道友此番手段,着实…着实令人叹为观止。那冥河老祖此番吃了如此大亏,怕是真要气得三尸神暴跳了。”
“跳呗,反正他又找不到咱们头上。”玄顽子浑不在意,随即目光灼灼地看向镇元子,搓了搓手,脸上堆起“核善”的笑容,“镇元子老哥,你看,贫道此番为你五庄观解决了一个潜在的恶邻,免去了未来可能被血海煞气侵扰之忧,这份‘功劳’…嘿嘿,你那人参果,是不是该拿出来犒劳犒劳贫道了?三百载时光,贫道帮你加速一下,保证不伤本源,如何?”说着,指尖又有时间道纹开始流转。
镇元子吓得胡子一抖,连忙摆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道友且收神通!”他算是怕了玄顽子这“帮忙”的劲头,血海祭坛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他可不敢拿自己的人参果树冒险。“此番…此番确是多亏道友周旋。也罢,那人参果虽未完全成熟,但亦有七八分火候,功效稍减,滋味却是不差。今日便破例,请道友与红云道友品尝一番。”
说着,镇元子袖袍一拂,一道灵光飞向后院深处的人参果园。不多时,便见清风明月两个童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玉盘走来,玉盘上覆盖着灵绸,揭开后,露出三枚如同婴孩般栩栩如生、散发着诱人清香与浓郁先天乙木精气的果子,正是那人参果!
虽未至完全成熟,果皮略显青涩,但其蕴含的磅礴生机与道韵,依旧令人心旷神怡。
“哦?终于舍得拿出来了?”玄顽子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伸手取过一枚,放在鼻尖深深一嗅,满脸陶醉,“嗯~~就是这个味儿!闻一闻神清气爽,吃一口…嘿嘿,快活似混沌魔神啊!”他张口便咬,汁水四溢,甘甜清爽的滋味瞬间充斥口腔,一股精纯温和的先天乙木精华随之化开,流入四肢百骸,滋养肉身,温润元神,甚至连对力之大道的感悟都似乎灵动了一丝。
“果然是好东西!”玄顽子三下五除二便将一枚人参果吞入腹中,咂咂嘴,意犹未尽。
镇元子看着他那吃相,心疼得嘴角微抽,但还是将另外两枚分别递给红云和留给自己的那枚推向玄顽子:“道友喜欢便好。”
红云也含笑接过,细细品尝,赞不绝口。
玄顽子一边吃着第二枚果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镇元子老哥,不是贫道说你,你这人参果树乃是先天灵根,天生地养,自有其造化。有时候过于小心呵护,反而限制了它的生长。你看那血海冥河,虽然路子走歪了,但那份敢于折腾、敢于掠夺的劲头,在某些方面倒是值得…呃,借鉴一下下。”他本想说“学习”,觉得不妥,临时改成了“借鉴”。
镇元子闻言,眉头微皱,正色道:“道友此言差矣。我等修行,当顺应天道自然,岂可效仿那等掠夺造化、逆天而行之举?人参果树乃祥和之物,当以清静灵气、厚土德性滋养,方是正道。”
“顺应自然是不错,”玄顽子吞下最后一口果肉,拍了拍手,“但‘自然’并非一成不变,亦包含竞争与演化。过于追求清净无扰,有时反而会失了进取之心,困于一隅。就如那西方二释,如今被冥河和贫道先后折腾,看似凄惨,但若他们能从中悟出些别的东西,未必不是一场磨砺。”他这话看似在反驳镇元子,实则目光微闪,意有所指。
红云若有所思,接口道:“道友之意是…祸福相依?逆境亦可是契机?”
“然也。”玄顽子点头,“天地人三道,平衡是关键,但平衡并非死水一潭,而是在动态中寻求和谐。有生有灭,有争有合,有顺有逆,方是完整的‘道’。一味求静,求顺,反倒落了下乘,容易被大势所裹挟。”他这番话,既是对刚才血海之行的总结,也是再次点醒红云,其逍遥之道并非一定要超然物外,亦可于动态平衡中寻得自在。
镇元子和红云皆是聪慧之辈,闻言陷入沉思,只觉得玄顽子话语中蕴含的大道至理,与当前洪荒格局隐隐相合,让他们对自身之道和未来之路都有了更深的思考。
就在院内气氛趋于沉凝,道韵暗自流转之际,玄顽子忽然眉头一挑,放下茶杯,望向西方和昆仑山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混合着幸灾乐祸与“果然如此”的意味。
“啧啧,看来冥河那老蚂蟥,果然没让贫道失望啊…”
镇元子和红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虽因距离和天机遮蔽看不真切,但混元金仙级别的灵觉,还是让他们隐隐感觉到,西方之地和昆仑山方向,似乎同时传来了一阵极其隐晦,却又充满怒意的天道波动与空间震荡!
……
与此同时,西方灵山,八宝功德池畔。
接引道人愁苦的脸上更添几分悲戚,准提道人则是一脸惊怒交加。他们方才清晰地感受到,那被他们视为囊中之物、用以立教根基的西方大地边缘,那片由血煞魔气纠缠形成的“秽土”领域,突然遭到了来自血海方向的、极其猛烈的侵蚀!一股充满污秽与掠夺意味的血海本源之力,如同饥饿的巨兽,疯狂地撕咬着那片区域的边界,试图将其同化吞噬!
“冥河!安敢如此!”准提气得七窍生烟,手中七宝妙树都在微微颤抖,“我西方贫瘠至此,他竟还落井下石,行此强盗之举!”
接引亦是叹息连连:“唉,血海污秽,侵蚀我净土,恐损我西方气运根基…此獠亡我之心不死啊!”他们下意识地就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归结为冥河老祖因他们之前净化地脉、阻碍其扩张而进行的报复,完全没料到是某位“热心邻居”在背后煽风点火。
……
昆仑山,玉清宫内。
元始天尊端坐云床,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刚刚耗费莫大心力,暂时安抚了因理念冲突而躁动不安的昆仑山灵脉,并将那些被玄顽子引导来的、令他厌烦的“湿生卵化”之辈驱赶到更远的外围。然而,还没等他缓口气,一股充满暴戾、血腥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毒刺,带着冥河老祖那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血海气息,蛮横地扫过昆仑山外围区域,虽然并未深入核心,但那充满挑衅与探查意味的举动,无疑是在打他这位未来阐教圣尊的脸!
“冥河…你这藏头露尾的污秽之物,也敢窥伺我玉清圣地!”元始天尊眼中寒光闪烁,周身玉清仙光暴涨,将那缕血海神念瞬间绞碎净化,“看来是许久未出手,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捋虎须了!”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冥河老祖在试探他的底线,或许是想趁他内部不稳之际,图谋什么。毕竟,冥河的贪婪与大胆,在紫霄宫听道时他便有所领教。
……
血海深处,冥河老祖的本体在无尽血浪中沉浮,庞大的意志充满了暴怒与憋屈。他损失了一道珍贵的血神子分身,“化业血池”炼制失败,还平白损耗了大量本命血元,这口气他如何能咽下?
“查!给本老祖彻查!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冥河咆哮着,无数血神子分身如同蝗虫般散入血海与洪荒交界,搜寻一切可疑痕迹。然而,玄顽子手脚干净得令人发指,又有混沌珠蒙蔽天机,他一番探查下来,竟是毫无头绪。
盛怒之下,他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与他素有嫌隙、且最有能力做到此事的几个目标——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一直试图净化西方、与他血海大道天然对立的接引和准提!以及…那自视甚高、对他这等“湿生卵化”之辈向来不屑的元始天尊!
“定是这两个秃驴和那个假清高的家伙暗中勾结,算计于本老祖!”冥河越想越觉得可能,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好好好!你们不让本老祖好过,本老祖也绝不会让你们安生!”
于是,便有了接引准提感受到的血海侵蚀,以及元始天尊感知到的挑衅神念。冥河这是宁杀错,不放过,准备同时给西方和昆仑山添点堵,以泄心头之恨,同时也是一种试探和报复。
……
五庄观内,玄顽子通过留在那几处的隐晦后手,模糊地感知到了这连锁反应,乐得差点把刚喝下去的茶喷出来。
“哈哈哈!妙啊!真是妙啊!”他拍着石桌,笑得前仰后合,“贫道就说嘛,冥河这老蚂蟥心眼小得很,这一下,可是把屎盆子…呃,是把黑锅精准地扣到了该扣的人头上!这下可有好戏看咯!”
镇元子和红云虽然无法像玄顽子那般清晰地感知到具体情况,但听他这么一说,再结合之前的谋划,也大致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不由得相视苦笑。这位玄顽子道友,当真是搅动风云于无形,人不在江湖,江湖却因他而风起云涌。
【叮!间接引导冥河老祖将怒火转向西方二圣与玉清元始,成功引发三方潜在冲突,加剧洪荒局势复杂性!奖励不当人点数+!】
【备注:宿主完美诠释了“隔岸观火”与“祸水东引”的精髓,冥河老祖的愤怒已成为宿主手中无形的利刃!请继续保持这优雅的“不当人”风度!】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肯定了玄顽子的“丰功伟绩”。
玄顽子心情大好,只觉得这人参果的滋味愈发甘美了。他笑眯眯地看向西方和昆仑山方向,仿佛看到了接引准提焦头烂额地抵御血海侵蚀,元始天尊脸色铁青地加强昆仑山禁制的景象。
“嗯,如此一来,那四位‘老朋友’证道的时间,怕是又要往后稍稍了。”玄顽子掐指一算,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贫道真是为了他们的道途操碎了心啊,生怕他们根基不稳,急着成圣留下隐患。你看,这不又帮他们争取了宝贵的‘沉淀’时间?”
镇元子和红云闻言,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无言以对。能把给人添堵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理直气壮,恐怕整个洪荒也就独此一家了。
“好了,此间事了,果子也吃了,热闹也看了。”玄顽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贫道也该继续云游…呃,是继续去关怀一下洪荒其他需要‘帮助’的道友了。二位老友,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他也不等镇元子客套挽留,直接划开空间门户,潇洒地挥了挥手,一步踏入其中,消失不见。
留下镇元子和红云在院中,看着那缓缓消散的空间涟漪,以及石桌上剩下的果核,相顾良久,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复杂意味的叹息。
这洪荒,怕是真要因为这位“大道异数”的存在,而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了。
而此刻的玄顽子,已然将目标锁定在了下一个“有缘”之地,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踏上了新的“送温暖”之旅。洪荒的棋盘上,他这颗最不按规矩来的棋子,再次开始了他的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