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族长家是砖瓦房,比麦家的院子宽敞些。
院门口挂着两串红灯笼,门框上贴着簇新的春联,上联是“族旺人兴家业盛”,下联是“福多财广喜事多”,透着股兴旺的劲儿。
院子里晒着几串腊肉,墙角堆着劈好的柴火,还有个石磨,磨盘上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豆渣,一看就是刚磨过豆浆。
“快进屋坐!”种氏拉着徐盈娘进了堂屋,堂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桌上放着个粗陶茶壶,旁边摆着四个青花茶碗。
她转身进了里屋,很快端出一碟糖糕、一碟炒花生,还有一把水果糖,往云芽和麦阿福面前推:“孩子们快吃,这糖糕是我昨天刚蒸的,还热乎着呢。”
麦阿福咽了咽口水,看了眼徐盈娘,见母亲点头,立刻拿起一块糖糕,咬了一口——糯米的软糯裹着红糖的甜,还有芝麻的香,他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含糊地说:“好吃!比娘做的年糕还甜!”
种氏被逗得笑起来:“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不够再拿。”
麦族长则拉着麦大江坐在屋檐下,给两人各倒了杯热茶。
茶水是粗茶,却煮得醇厚,麦大江喝了一口,暖到了胃里。“大江啊,”麦族长放下茶杯,看着他说,“你今年得了官,是咱麦氏宗族的荣耀。族里人跟你说什么,找你办事,过分的要求不用理会,要是死缠烂打就找我,我去收拾他。”
麦大江放下茶杯,认真地点头说:“族长,,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族里人要是真有难处,能帮的我肯定帮,但要是借着我的名头胡来,我绝不会纵容。”
麦族长满意地点点头,又给麦大江续了杯茶:“你能这么想就好。当年你被老宅赶出来,族里不少人都看着,谁都知道你不容易。现在你靠自己的本事得了官,不忘了族里人,族里人都记在心里。”
他顿了顿,看着院墙上挂着的玉米串,声音沉了些:“就是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什么‘不过是个小小的弓手,还真把自己当大官了’这种没心肝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人啊,一老了就容易糊涂,但是你们做晚辈做儿子的可不能较真啊!”
麦大江笑了笑,没放在心上:“我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毕竟是我娘,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再说,我现在的日子,不是靠别人说出来的,是自己挣来的。”
好!有这个心气就好!”麦族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赞许,“往后族里要是有什么事,祠堂修缮、族谱续修,我还得靠你牵头。你是官身,说话有分量,族里人也信服你。”
麦大江连忙应下:“族长您吩咐就是,修缮祠堂是大事,我肯定出力。要是需要银子,我也愿意捐些,就当是给祖宗尽孝心。”
两人坐在屋檐下,聊着族里的事,从往年的收成说到未来的打算,阳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落在茶杯里,漾起细碎的光。
院子里的腊肉在风里轻轻晃,散发出淡淡的咸香,石磨上的豆渣还没干,透着刚磨过豆浆的清甜,一切都透着安稳的烟火气。
堂屋里,徐盈娘和种氏也聊得热络。
种氏拿起徐盈娘身上的枣红色棉袄,摸了摸布料:“大江家的,你这布是县城布庄最好的细布吧?摸着手感就不一样。”
徐盈娘笑着点头:“是芽儿挑的,说这布暖和,给我做棉袄正好。”
种氏看向正在帮麦阿福剥糖纸的云芽:“芽儿这孩子真是懂事孝顺,是咱麦家的好姑娘,不知道以后哪个好福气的能娶到你家芽儿。”
说到这里种老太还想继续说,徐氏嘴角的笑意却是挂不住,不知道种老太说的话是不是那个意思,急急的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芽儿还小,又时时刻刻孝顺我心疼我,我肯定是要留她在家好几年,最起码也得五六年,给寻个如意郎君的。”
种氏一听徐盈娘这样说,当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满是理解:“瞧你急的,我还能抢了你家姑娘不成?做娘的哪有不疼女儿的,我当年嫁我家老头子的时候,我娘也哭了好几宿,说舍不得我离得远。”
她拿起一块糖糕递给云芽,又转向徐盈娘,语气软了下来:“我就是随口夸夸芽儿,这孩子是真招人疼,上次我家孙子发烧都惊厥了,还是芽儿跑回家拿了退烧的草药,又教了土法子才好的,真是比我自家闺女还贴心。这样的好姑娘,你想留她五六年,那是应该的,多在身边疼几年,将来嫁了人,想疼都没那么方便了。”
徐盈娘听她这么说,心里的那点紧张才松了下来,嘴角重新挂上笑意:“可不是嘛!芽儿打小就懂事,再老宅的时候,她才几岁就帮着我喂鸡、择菜,有吃的总先给我和阿福留着。
现在大了,更是事事想着家里,去县城买布,还特意给我挑了这块枣红色的,说我穿着显气色。”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多时,麦族长和麦大江从屋檐下走进来,见两人聊得热络,麦族长笑着说:“你们娘俩聊啥呢,这么高兴?”种氏起身迎上去,笑着说:“还能聊啥,夸你家大江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养了好娃呗!”
几人又客套几句,麦大江和徐盈娘带着麦云芽麦阿福才回家。
大年初二的清晨,麦家院子里的红灯笼还透着喜庆,徐盈娘就已经在厨房忙开了。
她把年前炸好的丸子、蒸好的年糕装进食盒,又掏出蜜橘、桂圆,还有两斤刚晒好的粉条,分成三份包好,这些都是给娘家的礼物。
“芽儿,帮娘把那块深绿色的布叠好,你二舅母上次说想要块细布做棉袄,这布正好。”徐盈娘一边往食盒里塞腊肉,一边喊。
云芽应着,把布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蓝布包。
麦大江在院子里套驴车,车板上铺着厚厚的棉絮,怕礼物冻着。
麦阿福穿着新棉袄,围着驴车转来转去,手里攥着风车,时不时转一下,嘴里念叨:“娘,啥时候走啊?我想跟表哥玩!”
去年回娘家,表哥徐顺带他爬树掏鸟窝,还教他用弹弓打鸟,这事儿他记了一整年。
辰时刚过,驴车出发了。
十里村就十里路的光景,驴车走得慢悠悠,车轮碾过残雪,发出“咯吱”的轻响。
路边的农户家都挂着红灯笼,偶尔有村民出来拜年,看见徐盈娘,笑着喊:“盈娘回娘家看你哥哥们啊?这礼物可真不少!”
徐盈娘笑着回应:“是啊,新年了,给哥哥嫂子们带点心意。”